在三个老兵的生拉硬拽下,张恒宁终于被拖到了小土坡旁。
他们是全连最后跑完半程的人。
那些跑不动的新兵,早在到达土坡前,就被各自的班所无情遗弃,自行倒地后上了林章峰的收容车。
3ooo米对于二连的老兵来说,的确不算什么挑战,但是要全程带着一个拖油瓶,那就是极大的挑战。
让瓶子自生自灭,最后自行碎裂,绝对是一条弃车保帅的万全之策。
好用又不伤自己,老班长们一直用它。
不就是一次普通的新兵训练考核吗?没必要过于较真。
但是,就是这么一次普通的日常训练,各班带兵人的格局高下立分。
老马的珍贵立刻就凸显了出来。
认真对待每一次训练,认真善待班里每一个战士,任何时候,绝不放弃任何一人!
“小张,加油,已经跑完一半的路程了,有7个新兵已经倒在了你的前面,你绝对不会是第8个!”
老马在张恒宁的耳旁大声吼道。
但是,张恒宁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只觉得那从天边飘来的声音,断断续续、气若游丝。
他的耳朵里,全是呼呼的风声和自己愈紧凑的心跳声,像是有人在哀风中用力捶打着一面大鼓,那逐渐密集而响亮的鼓点,仿佛在鼓励他冲刺、冲刺,一鼓作气冲到生命的终点。
他的心底,还有个声音也在呐喊:“我不行了,要死了!不行,我要停下来,我要倒下去!倒下去,就能得救!”
张恒宁两腿一软,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上。
黄海涛、胡嘉亮这左右两个护法,的确眼疾手快。
他们一边奋力奔跑,一边一直在用眼角的余光时刻观察着张恒宁的情况,两人的手臂几乎同时用力,一把就扶住了张恒宁。
“班长,我看他实在是不行了,跑不动了,要不,放弃吧。”
胡嘉亮哀求道。
“第一次上高原就跑了15oo米,已经远远过了当年的我们,现在放弃,不丢人。班长,我看差不多得了,让他上巡逻车休息吧。”
黄海涛也附和道。
“我还真就不信了,三个人还伺候不了一个人!别废话,黄海涛,上手段,该掉头往回跑了!”
老马坚持一意孤行。
黄海涛没办法,叹了口气,手脚却没有慢下来,马上解开背包绳,迅在张恒宁身上缠绕了一圈,然后在自己身上也缠了一圈,把自己和张恒宁绑在了一起。
“胡嘉亮,你也绑上!两匹马力,我就不信还能落在最后!”
老马吼道。
胡嘉亮立刻把张恒宁也绑在了自己的身后。
虽然已经跑了15oo米,而且胡嘉亮跑得更多,但是两个老兵身体里蕴藏的能量,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完全看不到一点颓势。
两匹老马套上了缰绳,大声嘶吼了一声,四足生风,立刻向前飞驰而去。
马文明赶紧跑到张恒宁的身后,双手搭上他的双肩,在背后推波助澜,仿佛一个绝世的武林高手,正源源不断地把真气注入一个将死之人的身体,帮助他苟延残喘、共渡难关。
这三足鼎立之势一旦势成,果然势不可挡,像一辆重新焕生机的战车,快向前推进。
张恒宁感觉自己一下子轻松了许多,一股强大的外力一直在牵引他不断向前。
他就像一个牵线木偶,任由三个老兵摆布。
过了一个,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张恒宁艰难地抬起虚弱的眼皮,尘土飞扬,在弥漫的尘埃中,他看见不断有人从自己的身前,划过自己的身旁,缓缓落到自己的身后。
那些一晃而过的脸很模糊,张恒宁根本认不清是谁,只觉得那些脸上的表情都出奇的一致,咬紧牙关、紧闭双眼,面容有些狰狞,但是不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