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息怒。”
嗓音低沉而悦耳,字正腔圆,叫人光是听着就有着如沐春风之感。
但偏生每道尾音时,都带着些许的沙哑勾缠,就多了些许缱绻之意。
这声音有些耳熟,姜映梨一时却想不起来在何时听到过。
她抬头循声望去,微微侧耳。
男子略略抬眸。
姜映梨生得实是娇艳美丽,不是时下那种传统意义上的温婉美丽,是那种极具有冲击力的艳丽。
偏生她又身板笔挺,神色端正,便是容貌再甚,都没有讨好妩媚之感。
就如同此刻,三指宽的白绫布蒙住了她巴掌大的脸,露出了挺翘的鼻梁和小巧红润的嘴。
微微抬起,清晰的下颔线,和修长的脖颈,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就犹如一只仙鹤般高傲。
男子单手托住腮,明明是坐着的姿态,却愣是有着一种睥睨的气势。
他轻轻笑了笑,眸底都是细细碎碎的光芒,“我并没有想作弄姑娘的意思。”
“只是,”
他的视线在姜映梨身上掠过,慢慢吞吞道,“姑娘太过年轻了。”
“虽说达者为先,但医案积累,对于大夫而言,经验更是不可或缺的。”
“我们如何能信任姑娘之医术呢?便是……京都内的御医名医,亦都是些年长之辈。”
“这试探一二,到了姑娘嘴里,如何就成了我们的不尊重呢?”
闻言,侍从也反应过来,连声附和道:“是啊。虽说姑娘是于信所举荐,我们亦是信任的,但信任人和医术总归是两码事。”
“我们测试姑娘,何尝不是对我们主子负责。姑娘何必这般激动?既是有真才实学,我等亦是会对姑娘礼遇有加的。”
于信抿唇,颔首应着。
姜映梨心中冷笑。
他们以为这是给她台阶下么?
但还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纠缠,亦是没有任何意义了。
真要是惹恼了人,难免就更难收场了。
姜映梨见好就收,转过身来,略略抬了抬下巴,“好话歹话都叫你们说尽头了,我咄咄逼人,就实是不知好歹了。”
男子听出她话语里的讥讽,不以为然。
不如说,更糟糕的话和更坏的局面,他都已然见过不少,何至于对个小姑娘的气性太过在意。
“姑娘大气。”
他甚至还有心情夸赞一二。
姜映梨冷哼一声,摸索着往前走了两步。
于信拉了她一把,将走歪的人又给拉回到正位上。
男子觑了眼于信,抬手搁在桌案上,旁边的侍从立刻替他挽起衣袖,将他的手放在药枕上,又取出手帕,铺在他的手腕上。
姜映梨摁着椅子,在男子的身边坐下,因为坐的距离比较近,她闻到了男子身上淡淡的冷梅熏香气息,其中似乎还夹杂着龙涎香的味道。
但因为那股气息实在是太过浅薄,她都来不及细品。
“姑娘,请。”
那道搔得人耳朵痒痒的磁性又轻轻响起,把姜映梨脑海里好不容易聚拢的思绪又给打散了。
姜映梨顿了顿,面容平静,抬起手,摸索着落到了男子的指尖,然后顺着手指往前挪去。
她动作比较轻。
男子只感觉如羽毛般的触感,从指尖一直蔓延到脉搏,又痒又柔,落到心间,就好似一只刚出生的小奶猫的粉色嫩爪轻轻挠过。
他忆起曾经府中有过一只野猫,有一年夏天生了一窝小崽子,里头有一只就生得白生生的,只有头上一点黑,爪子却是粉色的,嫩生生就犹如那三月的芳菲。
那时,还是侍女捧着从他身边经过,他没忍住,接过来耍弄过。
小奶猫甚至都不曾断奶,眼睛也才刚睁开一半,身上的毛稀稀疏疏的,闻到陌生人的气息,就挥舞着肉生生的爪子轻轻挪动。
却因为还没有力气,就是打人都是可爱柔软的。
那时,它的爪子呼哧着挠他,就是此刻的力道。
略显冰凉的指尖落到他的脉搏上,瞬间拉回了男子走远的心思。
他目光如炬,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姜映梨,不曾放过她此刻脸上的任何表情。
其实,他是不必非要让姜映梨给他诊脉的。
不过是个属下的讨好,他就算是不接,亦是没有干系。
可听到是姜映梨时,他不知为何,突然就想起一茬,愣是抱着会暴露的危险,让人将她给领了进来。
他很好奇,这回她能看出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