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弋把手放到口袋里,摸着那磨砂质感的指尖陀螺,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梭盛,你这是在做什么?”
梭盛继续说道:“有四年了吧?这四年你有没有想念过以前的那种生活?你会不会觉得恢复身份之后那种约束让你无所适从?会不会讨厌甚至厌烦那样平静的生活?”
“没有。”
亓弋回答,“我很喜欢现在的安稳,也很享受规矩的约束,我只是扮演了十年毒贩,但在那之前的二十年,我一直都是在规矩的约束下长大的。不过这一点,你大概是不会明白的。”
梭盛仰天大笑:“荒唐!真的是荒唐!怎么会有人喜欢约束!怎么会有人喜欢规矩!”
直到梭盛笑够了,亓弋才说道:“我从来不惧怕警服,因为那本来就是属于我的,那是荣誉,是归属。我一直都记得我是警察。”
“为了赢得dk的信任,你受了那么多伤,值得吗?”
梭盛问。
亓弋勾起嘴角,说:“在抓毒贩这件事上,过程重要,但结果比过程更重要。中国人有句老话,叫‘不管黑猫白猫,抓住耗子的就是好猫’。”
梭盛是聪明的,很快就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他说道:“可是你这只猫,受了很严重的伤,也只是把耗子弄伤,而没有弄坏它的窝。你的猫同伴还不信任你,我觉得不值。”
“纠正两点。第一,现在我好好地坐在这里,代表正义的一方跟你对话,这就证明我的同事非常信任我。第二,耗子只配待在阴暗潮湿的洞里,而耗子洞的位置都已经被我们掌握了,什么时候凿墙扩洞,把你们这些阴暗中的老鼠拎到太阳底下曝晒鞭尸,是由我们决定的。”
亓弋露出了凶狠憎恶的眼神,盯着梭盛道,“你只是一个开始,玛优、温东、努珀、dk……很快你们就会见面了,在牢里,又或者是在地下。”
梭盛被亓弋的模样吓退了,更准确地说,他以前见过这个人露出这样的眼神,而在那之后不久,承受这个眼神的人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至今下落不明。
不过很快,亓弋就恢复了那副清冷的模样,说:“现在你见到我了,该交代的就交代,该说清楚的就统统说清楚。你知道我的能耐,你或许能瞒住这里的警察,但你一定瞒不住我,更瞒不住阿岗。所以不要想着撒谎,乖乖配合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我不配合又能如何?”
亓弋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中国人还有句老话,叫‘不见棺材不掉泪’,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人。”
“我不明白。”
梭盛说。
“你很快就会明白的。”
亓弋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掸了掸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站起身,撑住桌子,逼近梭盛,掷地有声地说了三个字,“盛洪鹏。”
梭盛脸色瞬间惨白,表情凝滞,连呼吸都停了下来。亓弋不慌不忙地站直了身子,露出了属于胜利者的微笑,而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等在这间临时讯问室外的缉毒警们立刻围了上来,亓弋稍稍退了一步,靠着墙环视了一圈,问:“谁负责主审梭盛?”
一名年纪在四十岁往上的老刑警站了出来:“是我,领导有什么安排?”
“我一会儿给你一个电话,你直接联系我们省平潞市市局刑侦支队的晏阑,他会把资料给你。”
那警察道:“哎,好。您……您能告诉我是什么方面的吗?我好调整审讯策略。”
“梭盛现在咬死不说不过是想等着引渡回缅甸。他确实有缅甸国籍,但他……”
亓弋往前走了两步,示意那名警察跟上,二人与后面的人拉开了距离,亓弋一边往前走,一边接着说道,“梭盛真正的父亲是中国人,名叫盛康华,是二十年前平潞市医大二院爆炸案的凶手。前几年平潞那边查出来盛康华实际上是受人指使的,他当年同意作案的条件就是让自己的儿子盛洪鹏受到庇护,所以在那之前盛洪鹏就被秘密送到缅甸,做了全套身份,改名为梭盛。”
“那……咱们可不承认双重国籍啊,他入了缅甸籍可就自动放弃——”
老警察话未说完,就已经反应了过来,“不对!入缅甸籍的是梭盛,不是盛洪鹏!”
亓弋点头:“当年盛康华就是往返霁州和云曲的车夫,他全家一直在边境生活。晏阑那里有盛康华的完整资料,包括相关人员的口供佐证,你跟他联系就行。”
“好!好!太好了!多谢领导!”
正在亓弋被一众仰望他的警察簇拥着走进办公区时,走廊尽头出现了一个身穿白衬衫的身影。那身影挺拔利落,看上去很年轻。实际上也确实年轻,不到五十岁的副厅,全国也找不出几个来。身边的警察们三三两两停住脚步,迭声问好:“付副厅长。”
“嗯。”
付熙应了声,道,“你们都散了吧,我跟他有话说。”
亓弋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如果不是不熟悉这里的路,他现在肯定转身就走了。
人群顺着走廊鱼贯离开,亓弋仍旧站在原地,等付熙走得近了,才不无嘲讽地说:“付副厅长度还挺快。”
付熙走到亓弋身边,说:“好久不见了,我们找个地方说话。”
“我不觉得跟你有什么可说的。”
亓弋呛声,“如果付副厅长决定救援的时候能有这样的度就好了。”
付熙拉了拉亓弋的手臂:“都四年了,你还没过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