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主是江湖儿女,有些旧伤也是自然,何况”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说:“苇八并没有过问的资格。”
她轻笑“不是没有资格,而是不想过问。懂得什么都不问的人往往最是聪明。你比莫清歌聪明很多,可惜”
她话中有话,欲言又止。
“可惜?”
“可惜为什么忠心的人往往是笨的,聪明的又不一定就忠心呢。”
她嫣然一笑,讽刺地扬着眉梢。
苇八没有说话,而花如雪这个问题本身似乎也并不需要回答。
白色雾弥漫缭绕,阻隔着近在咫尺的两个人。
“苇八,你受过重伤,对吗?”
她头也不回地问。
“嗯。”
而他依旧回答得无比凝练。一如在她面前,他总是沉默的。有些话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只是两个人泡在同一池温泉水中,纵使一个面对月亮,另一个看着她的背影。那并不交接的目光,也还是会牵绊起丝丝缕缕的暧昧的。于是,看似简约的回应也就嵌入了包裹着层层水雾的柔情。
“为什么受伤,可以说吗?”
她的提问换来他的沉默。
久到一瓣花悠然划落温热的水面,静静地旋转,再缓缓地沉淀。
“算了。”
花如雪的唇角漫起一丝嘲讽“你本是江湖儿女,有些旧伤也是自然。何况,我似乎并没有过问的资格。”
将适才他说过的话如数回敬,却看到男子无奈地别开眼,几绺散落的发丝在水面无助地荡漾。
“不是不说,是我不知道”
他尝试措辞,却发现这很困难。只好说到一半就拿起花如雪的衣服,以给她披衣的动作掩饰复杂的心情。
“忘了?”
花如雪诧异地回眸,只来得及披了一半的衣裳滑落水面,而她似乎并不在意在他面前赤裸身体。
“我的伤,让我忘了太多事。”
这样的解释,听来更像借口,但却是真的呢。他掠过一丝淡淡的苦笑,用手撩起总是披散一肩的头发。
触目惊心的伤疤随即袒露。
那是一轮弯月般的深红印记。
看得出当初下手的人,曾经要将这个脑袋切下般地用力。
花如雪看得呼吸一窒。
而他已放下手臂,让长长的头发再次遮挡住恐怖的伤疤。
“怕吓到旁人,所以平常会用头发盖住。”
虽然她没有追问,但苇八语气淡然地解释。
“伤在颈后”
花如雪低垂的眸光闪过一抹不忍。
“是啊。”
苇八仰脸,望向一树树散发着朦胧光晕的花“也许下手害我受伤的人,曾经和我很熟吧”
“你完全记不起来了吗?”
花如雪在身后的声音绰约地飘来,带着本该温热却因寒凉的夜色而越显清冷的水音。
苇八茫然摇首“我只记得片段”
“片段?”
“乡下的麦田,幽绿的潭水,呱呱叫的青蛙。还有四野盛开的山花。所以我只知道我是个乡下人出身。”
说到最后,他竟然幽默地扬了扬嘴角。
“哈哈。”
花如雪忍不住笑出声来,用力拍了下水面,水花四溅,溅上这个男子惯常无波的眉眼“可惜温泉里面不会有青蛙!”
视线随笑声的渐止一路向下,她看到男子深刻的眉眼、被水花濡湿的衣袍、微微地敞开领口,锁住她视线的宛如爬虫的黑色伤疤。
揪住他的衣领,一点点、慢慢地扯开。
而他并没有阻止她的举动。
视线凝固,沉重的头抵上他的胸口。
“苇八”
一个疲累已极的声音在说“你也是个吃过很多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