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瑛不接口,继续祷念道:“财神爷在上,求你保佑民女雪瑛与致庸情意不变,姻缘不散,保佑致庸今日能抛下一切,带着民女远走天涯!天见可怜,今生今世,雪瑛要嫁给他,就这么一个机会了!”
说着,泪水滚滚落下。
与此同时,玉菡正坐在洞房苦等致庸。明珠在一旁侍立,看看天色,半是宽解半是玩笑道:“小姐,姑爷可真能沉得住气,都这会了也不进来揭盖头。”
玉菡教训她道:“以后在姑爷面前,不许再这样口无遮拦了。”
明珠吐吐舌头:“知道啦,好小姐,瞧瞧您才进门就胳膊肘朝外拐了。”
玉菡一听也笑起来。这时,依稀听见门外有人匆匆走来。“小姐,是不是姑爷来了?”
明珠悄声道。玉菡大为激动,赶紧整整盖头坐好。可令她失望的是,这脚步声到了门口并未停留,接着又渐渐远去。玉菡心中有点失落,忍不住叹了口气。明珠见状打岔道:“小姐,您给明珠说实话,您是不是打太原府头一眼看见姑爷,就喜欢上了他?”
玉菡不语,心中却甜丝丝的。明珠见她不回答,便自顾自唠叨起来:“在咱们家里,您一直绷着,不说喜欢,也不说不喜欢,其实老爷早看出来了,您不说喜欢,就是喜欢!”
玉菡多少被她说得有点害臊,当下笑着喝道:“你给我住嘴!”
明珠捂嘴笑起来,玉菡却真的感觉有点闷了,忍不住站起来,一边活动着腰肢,一边道:“你说他这会儿会在哪儿呢?怎么还不进来”
书房内,致庸倚窗默立,一阵一阵心疼如刀割。长栓再次走进来催促道:“二爷,马已经备了好久,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致庸不耐烦:“不去!我说过好几遍了,你别再来烦我!”
长栓也不搭腔,扭头就走。又过了一会儿,曹氏走进来,默默看着他。致庸一见她进来,赶紧背转过去,看也不看她。曹氏沉声道:“二弟,你就是铁了心不去见雪瑛,也不能再呆在这间屋里了。天已不早,今儿是你新婚大喜之日,这会儿洞房里还坐着一个人,今天也是她大喜的日子,你把她娶进家门,都大半天了,还没有给她揭盖头呢。她和雪瑛一样,也是个女儿家”
致庸心中又烦又乱,听不下去,转身大步向洞房:走去。
洞房内,明珠一眼看见院中走来的致庸,赶紧对玉菡道:“小姐,来了来了!”
玉菡急忙又理理盖头,正襟端坐。致庸跨进门槛,一眼望见玉菡,脸上再次现出剧烈的痛苦之情。明珠见他这番模样,不觉呆了,心中暗道不好。玉菡紧张地坐着,不敢抬头,心里却充满了幸福的憧憬和期待。致庸一直望着她,望着面前这个对他而言几乎是陌生的女子,终于支持不住,他一扭头又走了出去。玉菡一把掀开盖头,望着远去的致庸。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敛。
明珠心中疑云大起,但又不敢说,只悄悄走来,将盖头重新给玉菡盖好。玉菡亦不语,已是大为不快。她又闷地坐了一会儿,眼角渐渐溢出委屈的泪花。明珠想劝又不知如何是好。正急着,突见致庸又从二门外走了回来,她忙向玉菡耳语:“小姐,姑爷又回来了!”
玉菡急忙拭去泪花,再次坐好。致庸沉默地走进来,明珠不禁有点怕,但仍按规矩向他施了一礼,道:“小姐,姑爷来了。”
玉菡低头不语,一时间激动得身子微颤。明珠心里发急,大着胆子圆场道:“姑爷,我们小姐在这里坐半天了,您还没帮她揭盖头呢。”
致庸置若罔闻,仍旧久久地用陌生的目光望着玉菡。明珠急得差点要跺脚。她想了想,赶忙又拿来一个秤杆塞到致庸手里。致庸拿着秤杆,闭一下眼睛,努力在心中鼓起力量。“姑爷,挑呀。”
明珠忍不住在一旁喊起来,盖头下的玉菡深吸一口气,满面含羞,满怀期待地等待着。不料,致庸把秤杆放下,再次转身跑走了!
“姑爷——”
明珠大惊,叫道。玉菡猛地站起,慢慢扯下盖头,望着一路跑出二门的致庸,颜色渐变。明珠心中疑虑更起,嗫嚅着说不出话来。玉菡坐下,一时泪花晶莹,半晌,终于说:“姑爷他不喜欢我!”
明珠赶紧摆手安慰:“小姐,这怎么可能?”
玉菡想了怨,一边拭着眼泪,一边果断地站起道:“明珠,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啦?”
明珠一时间没明白过来。玉菡直白道:“你去看一看,姑爷他这会儿又去了哪里?为什么一整天都不愿进洞房来?”
明珠害怕起来:“小姐,您可甭往别处想,我这就去。”
说着便往外走。身后玉菡冲她又轻声补了一句:“当心点,别招招摇摇的。”
明珠点着头小心翼翼地走出去,玉菡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头一晕,重重地坐下去,心头大乱。
二门外,致庸站住,望着正准备把马拉进马厩的长栓。突然大声训斥道:“谁让你把马鞍卸下来了?你要拉马去哪儿?”
长栓回头,看着致庸脸上的神情,吓了一跳。
致庸越发歇斯底里:“我要出去你知道不知道!我现在就要出去!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出去?”
长栓急忙把卸下的马鞍又备上。致庸翻身上马,驱马急驰而去。长栓一愣,赶紧拽过一匹马跟了上去。曹氏由杏儿扶着,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默然不语,久久伫立。
财神庙大殿内,雪瑛仍在苦苦等待。翠儿看看天色,嗫嚅道:“小姐,天这么晚了,乔家二爷不会来了!”
雪瑛只是不语。翠儿鼓足勇气道:“小姐,我说咱们别在这里死等了,您都等了半天了!难怪戏文里总是讲痴心女子负心汉,乔致庸今天娶了陆家的大小姐,又有钱,又漂亮,哪里还会来这冷庙和您见面?”
雪瑛猛然大声道:“翠儿,你要是觉得晚,就先走吧。我今儿出了江家,就没打算再回去!”
翠儿心疼道:“小姐”
雪瑛的眼泪一滴滴落下,神情坚执而炽烈:“就是他今天不来,我也要等。他天黑前不来,我等到天黑;他天黑后不来,我就等他一夜!只要我不离开这儿,我的心就不会死,我和致庸就还有可能见面,然后一起离开!”
突然,她停下来,侧耳倾听着,欢快道:“你听!是他!是他来了!我知道他会来的,我的心告诉我,他一定会来!”
翠儿将信将疑,侧耳听去,果然马蹄声由远而近。翠儿高兴道:“小姐!真是他来了!”
雪瑛按住心口,回头深情道:“翠儿,好妹妹,若是等会儿我和致庸走了,你就一个人回去,一定要转告老爷和太太,雪瑛谢他们十七年的养育之恩,今生要是不能,我就来世相报!”
她突然在翠儿面前跪下,翠儿急急将雪瑛搀起,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只是流泪不止。
马蹄声越来越近,雪瑛僵直地站着和翠儿一起谛听着,越来越紧张。马蹄声终于在大殿外停下,两人的手心都渗出冷汗,一起回头向殿门外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