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来难遣去难留,着骨黏心万事休。
自那日延龄住进宫后,坤宁宫上下便不得片刻安宁,每日宫中叫嚣声不断,每每入睡后,云袖总要来通传,缘由便是,国舅爷又不见了踪影。而今,我已是习以为常,只当是家常便饭就好。
是日,佑樘忙得有些晚,已是戌时了,奏折还是如山般堆积在案上,他既是召我来乾清宫,我自是该陪着他一同挑灯夜读,怕是他爱的,就是这一点。
我正坐于他身侧细看他批好的奏折文案,读到兵部左侍郎白昂的公文时,忽见瑾琉匆匆忙忙的跑进来,风尘仆仆,似万般焦急。
一只素色身影顿在眼前,我稍稍抬眼,“瑾琉?”
见佑樘仍在专心致志批阅奏折,实是不忍打搅他,便直直起身举步至殿外,“怎么了,何事这般慌张?”
“是国舅爷,国舅爷又不见了”
,她紧压低声,垂首似不敢对上我的眼眸。
“本宫前些日子不是说了,若是小国舅再不见了踪影,你们就去咸阳宫询问益王!若是没有去咸阳宫与益王玩闹,那他的踪影,益王也定是知晓的”
。我略有些耐烦不住,“怎么这点儿小事也要来禀报本宫1她猛然跪倒在地,“娘娘,奴婢方才已去咸阳宫询问过,可太妃娘娘和益王殿下都说今日未曾见国舅爷的身影。”
“那你还不赶快带人去找啊1她垂首,“娘娘,奴婢已带人将整个皇宫都找了个遍,
就是不见国舅爷的踪迹,便是没找着,奴婢才斗胆前来将此事禀报娘娘的。”
心头忽的掠过一阵怔忪,目中煞是惶恐与不安,“都找过了吗?有没有仔细盘查过,他一个孩童,自己一个人能跑去哪里1“娘娘,可是方才奴婢几乎已将整个皇宫翻了个底朝天,就是找不着国舅爷,奴婢只怕是,国舅爷他…”
话说至此,才似意识到自己谁错了话,好在她还不算木讷,“他…躲在什么地方不肯出来见人。”
这倒是惊了我,我无力倚附殿门,只如瘫痪一般,黯然垂首,“这不可能,延龄他吉人自有天相,怎会出什么事意外……”
“怎么了?”
忽闻佑樘关切,不觉便有心沉之感,回首便见微合眉心,满目困顿的神情。
“延龄不见了……”
霎时,宫中上下一片喧闹之声,灯盏四起,照亮整个紫禁城。一时间,宫娥,太监,甚至帝后,如此兴师动众,便是为寻一个顽劣孩童。
“延龄”
“国舅爷”
就如瑾琉所说,便是将整个皇宫搜了个遍,也寻不到延龄一丝一毫。我焦急似火焚身,延龄是我亲弟弟,倘若将他弄丢了,可叫我如何向母亲交待,怕是我这一辈子都不得安心。
“姐姐,据玄武门侍卫禀报,约莫在酉时,有人瞧见一人独自出宫,其身形与穿着打扮,均与国舅爷苟同。”
……
漫漫长夜,繁华京城,虽已是亥时之夜,街头却仍是一
片热闹祥和,只一片雪花飘落于掌心,我蹲下极速的步伐,静静凝着手中的雪花,直至它融成凉水,我才低声自语,“延龄最喜欢雪了。”
不知为何,心底总有一种不祥的征兆,延龄出事了,也不知是不是因瑾琉方才言外之意,叫我不自觉的担心他,但愿是我太过杞人忧天了。
我长吁,只得迈开沉重的步子,继续向前走。这一路上,我总不免有些焦虑,若是延龄并未回家,那我这样回去贸然询问,定叫母亲有所怀疑。
今日已是腊月一十九,而今据鹤龄大婚不过短短三日了,也不知延龄到底去了何处,若是去了很远的地方,那要在这短短三日内寻他回来,该是何其困难之事。
“开门!开门1好一阵急促的叫唤,我只与刘渊一同伫立在石狮旁,焦急等待沉重的木门被打开,迎出来的,是我此刻最企盼见到的儿时好友,小福子。
“谁呀,干什么呀,这大晚上的”
,只见大门缓缓开扇,一个身着蔚蓝色粗布衣衫的人揉着惺忪睡眼,不耐烦的问道。
“我是皇后娘娘宫中的掌衣,今日冒昧叨扰,还劳烦你进去通传你家大人,就说皇后娘娘急召他入宫觐见,急召1他依旧是那般懒散,只从上至下,仔细的打量了云袖一番,许是真的有些担心会误了时辰,怕主子会怪罪于他,“哦,那你等等啊,我这就去禀报大人。”
语罢,才悠悠转身
进去,只在关上门那一霎,又闻云袖急切提醒,“诶,此事万不可惊了金夫人1只片刻之久,便见一只身影匆匆走来,怕是刚被人唤醒,却依旧是神采奕奕,英姿勃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