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的汤米长着杰克的胡萝卜色头发,白皙的皮肤和蓝蓝的眼睛。
这时汤米叫着:“理查舅舅来了!”
阿莲娜转过身去,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没错,她的弟弟,夏陵的伯爵,骑马进了草地,后面还随着几个骑士和扈从。阿莲娜吓了一跳。他在采石场的事情对菲利普来了那么一手,怎么还有胆量在这里露面?
他来到桶边,向大家微笑着,并和每个人一一握手。“叼一个苹果出来,理查舅舅,”
汤米说,“你一定行!”
理查把头往桶里一浸,等他抬起头来,金黄色的胡须都湿了,强有力的白牙齿间叼着一个苹果。他在游戏中始终比在现实生活中更有本领,阿莲娜想。
她不想让他就这么下去,好像他没干什么错事。别人可能会因为他是伯爵而不敢说他什么,但在她心目中,他不过是她傻乎乎的小弟弟。他过来亲吻她,但她推开他,说:“你怎么能从修道院手里抢走采石场?”
杰克看出来要吵嘴,就拉起两个孩子的手,走开了。
理查像是被刺痛了:“所有的产业都归还给原先的主人——”
“别跟我说这个,”
阿莲娜打断他的话,“菲利普为你做了那么多事之后,你竟然这样!”
“采石场是我生来就有的权利的一部分。”
他说。他把她拉到一边,开始低声讲话,以免别人听见。“再说,我需要卖掉石头得来的钱,阿莉。”
“那是因
为你整天打猎!”
“可是我该做什么呢?”
“你应该让土地产生财富!该干的事多着哪——修补战争和饥馑造成的损伤,引进新的农耕方法,清理林地,疏浚沼泽——这些才能增加你的财富!而不是去抢斯蒂芬国王赐给王桥修道院的采石场。”
“我从来没拿不属于我的东西。”
“可是你也没干别的事!”
阿莲娜动气了。她趁着气头上,说出了最好不讲的话,“你从来没干过什么事。你拿我的钱花在你那愚蠢的武器上,你得到了菲利普给你的工作,你接过去我用盘子端给你的伯爵采邑。如今,你不拿不属于你的东西,甚至就管理不了采邑!”
她转过身去,风风火火地走了。
理查在她身后追着,但有人拦住了他,给他鞠躬,向他问好。阿莲娜听见他很有礼貌地回答,然后就热络地聊上了。这样更好,她已经把她的话说完了,不想和他再多辩了。她走上桥头,回头去看。现在又有另外一个人和他搭讪了。他朝她挥了下手,表示他还有话要和她说,但他脱不了身。她看见,杰克、汤米和莎莉开始用一根棍子和一个球做起游戏。她望着他们在阳光下一起玩耍,感到自己无法忍受把他们分开。她想,可是又有什么别的办法能让我过上正常生活呢?
她过了桥,进了镇子。她想单独待一会儿。
她已经在温切斯特弄到一所房子,房子很宽
敞,楼下是铺面,楼上有厅堂和分开的卧室,院子尽头还有一间大仓房,可以存放她的毛呢。但越临近搬去的日子,她越不想搬了。
王桥的街道上热气腾腾,灰尘飞扬。无数粪堆上生出的苍蝇,在空中到处乱飞。所有的店铺都停业了,住宅也都上了锁。镇上空无一人,大家都到草地上去了。
她到杰克的住处去。等叼苹果的游戏结束之后,全家人都会回到这里来的。房门打开着。她心烦地皱起了眉。谁没锁门就走了?有钥匙的人太多了:她自己、杰克、理查和玛莎。里面倒没多少东西可偷。阿莲娜的钱当然不放在这里,多年以来,菲利普一直让她把钱存在修道院的钱柜里。但这样敞着门,屋里一定会进很多苍蝇的。
她迈步进了屋。里面很阴凉。苍蝇在房间当中飞舞,绿头蝇在亚麻布上爬着,一对黄蜂在蜜罐盖子周围气恼地兜着圈子争斗。
阿尔弗雷德坐在桌旁。
阿莲娜惊叫了一声,立刻就镇静下来,说:“你怎么进来的?”
“我有一把钥匙。”
他收着这把钥匙可有好些年头了,阿莲娜想。她看着他。他的宽肩膀瘦骨嶙峋,他脸上的肉都干瘪了。她说:“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来看你。”
她发觉自己在战栗,不是出于畏惧,而是因为愤怒。“我不想见你,从现在到永远。”
她吐了口唾沫,“你待我像条狗,后来,杰克可怜
你,雇了你,你却背叛了他的信任,把所有的工匠拉到了夏陵。”
“我需要钱。”
他说,声音中既有乞求,也有挑战的意味。
“那就干活嘛。”
“夏陵已经停工了。我在王桥这儿又得不到工作。”
“那就去伦敦——去巴黎!”
他像牛一样固执地坚持着:“我原先以为你会帮我一把的。”
“这里没你的事。你最好走开。”
“你没有同情心吗?”
他说,此刻,那种挑战意味没有了,只剩下了乞求。
她靠在桌子上,稳住自己:“阿尔弗雷德,你难道不明白,我恨你?”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