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阿茹娜的陪嫁,也是自蒙古而来的。
“不用,这锅奶茶是我最擅长的,就连阿布也说过,我做的锅奶茶无人能及。只可惜,这里人们煮的蒙古菜都没有草原上
的好吃。”
鄂澜站在门口听着阿茹娜的只言片语,嘴角不知何时已经牵了起来。
他刚抬脚要进去,就听见里头丫鬟继续说道:“要奴婢看,这北京城有什么好,把人白白拘束在了这四方院子里不能骑马射箭不说,便是吃的,也不能吃得尽兴。”
“不许胡说。”
他原本提着的心,在听到阿茹娜的斥责时,放下了些,“这是我自己要嫁过来的,进京前,额吉和阿布都同我说过了。这里虽不比蒙古草原自由,可三少爷对我很好,这便够了。”
鄂澜退了半步,心是放下了,可却没了想进去的想法。
他对她好吗?连他也不知道。
早出晚归,两人见面的机会大概只在夜里,可就是夜里,他也不是全然对她好的。
他甚至,有些不敢对她好。
即使过了许多年,他也始终记得,当年言思临死前,去见她一面的不只有以筠,他也去了。
她和他说:“你以为你对我好,我便会把自己的心全全交给你吗?鄂澜,你大错特错,你对我越好,我便越觉得自己被困在了这里,毫无自由可言!阿玛从前对额娘也很好,可到头来都是什么?男人对我的好,都如草芥!”
他当年做了不少事,却得了个这样的评价。
如今,连他自己也回想不起来,自己哪里好,却被她夸得让他一时有些却步。
他转了身,往外走,一旁的兴瑞不明所以地跟上,直到出了睿思院,才
问道:“少爷要去哪儿?”
“去和婉公主府,见额驸。”
──去给阿茹娜请个蒙古厨子来。
鄂澜最终还是在平日回来的时间里,回了府。
睿思院的餐桌上,摆着今日的晚饭,清一色的京菜,还冒着热气。
他忽然想起来,耳房偷听的时候,侍女同阿茹娜说的话,她嫁过来的日子,只怕不只是吃饭不尽兴那般简单。
她怕是,并不喜欢这些菜,整个人都瘦了些。
“我今儿去了和婉公主府上,公主给额驸新添了一个蒙古厨子,是蒙古人,我向额驸每日借了两个时辰,来给你做些蒙古菜式。”
鄂澜给她夹了一筷子烤羊肉给她,这大概是满桌子上,她少有的感兴趣的菜,“成婚一个月,你都瘦了不少了。回头若是叫娘娘见了你,只怕又要怪罪我。”
阿茹娜像是受宠若惊,半分都不曾想到,他会注意到这些,红着脸吃了他夹过来的菜。
“这府里的日子无趣,你如今同大嫂二嫂他们也不甚熟悉,与她们年岁也差的多些,倒是六叔膝下的妹妹名唤以丹,今年十四,平素最是聒噪,你也见过几次,你若得空也可与她一起在一起说话玩乐,不至于闷得慌。”
话虽如此,鄂澜还是私下筹谋了一番,待过几日得去同自己那位妹夫商量一下,给自己休沐两天,带着她去城郊骑骑马。
阿茹娜对鄂澜突如其来的转变,并不知晓内里因果。
可心里却是高兴
的。
转眼已经成婚一年,这一年里,两人的关系比起最初要亲近许多,阿茹娜还未有孕,急坏了高氏。
府上也常有些许不长眼的,竟还存了坏心,想用言思的那些事来膈应阿茹娜。
可她的性子就不是憋着的,这晚,她有些直白地同他说道:“你对我的好,我都记着的,我不会干那些白眼狼干的事情的,额娘同我说,要给二房留后……我都记得的。”
鄂澜抬手摁摁眉心,觉得头痛,一时间觉得,自己还应该同好妹夫说说,能不能每日都让他早些回家?
若非今儿还是早了些,与她吃了顿饭,他还真不知道这府里每日传到她耳朵里的都是些什么话。
他长叹一声,把人拉到了自己怀里,颇为无奈:“别同额娘一样,老想着孩子不孩子的,额娘那是一个人闷得慌,可你看她真的闷吗?长房那几个孩子在屏山院天天吵得大伯母同额娘头痛,她倒是没同你说。”
“我同你成婚,也不只是遵了圣旨的意思。你如今也知道,以我同皇上幼年的情分,若非是我自己愿意,凭她是谁,我也不会娶。我是一个最庸俗的人,第一眼看到的都只有容貌,入了眼才继续下去,从前是只顾容貌,全不管别的了,可直到这一年来,才忽然明白,原来容貌是最不重要的东西,你每日的欢笑声和洒脱开朗是我从前从未见过的,也正是这样的你,才让我更加倾心
。”
阿茹娜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自己的心,却如同小鹿乱撞一般。
她想起来,今年的木兰巡幸,再度有孕的皇后娘娘叫她过去一起,看着鄂澜在草原上驰骋的样子,说道:“阿茹娜,谢谢你。大概有十年了,三哥许久没有笑得这么高兴了。”
她无声轻笑,还记得初见他的时候,他抿着唇,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谁能想到,如今的他,有时候,竟还如同少年一般,青春洋溢。
少顷,她听见他说:“孩子的事,不必着急,这是锦上添花,可不是什么必须完成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