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筠伸手拉住他的手,低声说道:“不用……”
永琪回身看她,虽未改变意图,但还是回到她身边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战事要紧,你若走了水陆,那皇阿玛跟前能说上话的皇子,便只剩三哥了,机会就在那摆着,我怎会让你因为我而错失了这样的机会呢?”
她的声音还是有些弱,他有些恼,恼她这个时候了还在同他说这些。
“大方向已定,皇阿玛采纳了我的说法。”
论理,他是不会把这些事告诉她的,可这会儿他只觉得若不告诉她,她还会说出不知道多少能气她的话来。
不料她还是说道:“那便更不能走了,若有什么不当的地方,你让皇阿玛同谁商讨?旁人如何能参透了你的心思?”
他叹了口气,站了起来,有些火冒三丈,却又不能奈她何,只能自个儿在这儿转了几圈,方压下了心中的怒火,才只用了三分的怒气说道:“你自己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一走水路就不舒服了,我几乎与你夜夜都睡在一起,你还瞒着我!如今要带你走陆路却还不行,传出去,人人都要说我是个连自己福晋都照顾不好的皇子,谁还关心我在这战事上的功劳?”
他话落,又忽地觉得自己的话说重了,再看看她,半支着身子,眼底还带了些方才吐得难受时残留的眼泪,眼睛还红着,像个湿漉漉
的小狗眼睛,这会儿更加惹人怜爱。
他大步走过去,把人揽入怀里,颇为无奈又极近宠溺地说道:“我是怪自己,不能照顾好你。”
永琪抬手替她擦去了眼角残留的泪水,下巴抵在她发顶,良久,才低声说道:“我不想你有事,也不想你难受,南巡的路,我很想让你走水路,让你看看这沿岸风景,可是看你这样,我又想自己骑马带着你一路南下。”
以筠的手被他握着,她也有好一会儿没说话,其实她没永琪想的那么容易生气,她刚才只是在他的话里听出了一丝委屈的意思,所以有些惊讶罢了。
至于她自己的身子,她心中有数,难受了好几天都一直是吐不出来却又没有胃口的状态,今日吐出来了反倒好了不少。
她刚欲说什么,就听见了开门声,果然,泽兰进来了。
“爷,福晋,奴婢去了愉妃娘娘那儿,娘娘听说福晋晕船,特地给了个草药膏和丸药方子,说是把这药膏抹在太阳穴上清凉无比,可缓解症状,这丸药吃下去也可治疗这晕船之症。”
泽兰一边说一边把丸药方子和草药膏递上前。
永琪接过来,他并不知道额娘那边有这些,便是额娘初次南巡也晕船这事儿,还是方才在御船那儿,皇阿玛说起他才知晓的。
草药膏放在一个彩绘的小圆钵里,里头的膏体有凹陷,像是从前常用的;至于那方子,折痕明显,纸张泛黄,大约
是藏在抽屉里许久了的。
“愉妃娘娘说,她从前也有此症,这草药膏和方子还是后来南巡的时候在南边儿一个药铺里得来的,是南边药铺里专门给外来人准备的,方子上的药都是常见之物,太医那儿都能寻得。她每回南巡都带着,生怕要用上。”
泽兰继续说道。
永琪把草药膏用温热的指尖化开,然后手指轻轻挑开她垂落在脸侧的秀发,轻轻地在她的太阳穴边上抹开,一股清凉的薄荷味扑鼻而来,混杂着淡淡的草药香。
帮她抹好,他才把圆钵合上,也不放远,就放在床边,方便她随时拿到。他把方子还给了泽兰,说道:“叫余赫看看可有问题,没问题的话叫他去准备。晚些给福晋喝了。”
泽兰道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以筠坐起来了些,说道:“现下有了额娘的药,可否不走陆路了?”
永琪拗不过她,只能应下来了:“若是再有不适,不可再瞒着我,我也不由着你,我便是五花大绑,也不准你再走这水路了。”
直到此时,以筠的脸上,才终于浮出了一丝真实的笑意,她咧着嘴歪进永琪怀里,应了声好,才伸手环住他的腰,有些委屈地说道:“你今日还要去皇阿玛那边么?”
永琪的手虚虚的搭在她腰间,她只穿了身寝衣,本就纤瘦的人,这会儿轻轻抚着她的背,甚至还能觉察出背上的骨头。
他只觉得心下抽疼,只低声嗯了一
声。
怀里的人往边上挪了挪,拽了拽他的袖口,一双杏眼眨巴着,像一只可怜的小猫:“那你陪我睡会儿,我这几日都没睡好,可我觉得你很累,又不想打扰你。”
他听着她云淡风轻地提起前几日的夜晚,只觉得自己的心上有如万箭穿心一般。他替她盖好了被子,他坐在床边半拥着她,轻拍着她,直到她安然入睡。
他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才忽然意识到,这几日自己都没有好好关心过她,前朝太忙,他累得一看见床就想倒头就睡,全然不曾顾及到她,思及此,他又搂紧她一些,俯身轻轻地在她眼尾的那颗痣上落下轻轻的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