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伊始,阳光明媚。
“姑娘,三少爷派人来传了话,说在知春园外等您呢!”
语芙从外头进来,看着正在穿衣的以筠说道。
平蝶替她穿衣的动作快了些,以筠摆了摆手,笑着说道:“知道了知道了,别急嘛!平蝶没穿过这马面裙,自然不大习惯。”
今日永琪休沐,原先三月节的时候几人便说了要一起去城外踏青,但只可惜后来下了雨,便没去成。如今好不容易春雨过后放了晴,便特地邀了她与鄂澜同往。
南郊,草坪翠青,阳光越过枝繁叶茂的榕树和银杏,普照在亭子里,与少年牙色长袍上金线绣成的云纹相遇,倒有些光彩熠熠。
“阿哥,澜三少爷和筠姑娘已经到了。”
云启在一旁说道。
永琪点了点头,听见身后不远处传来的说话声,起身出了亭子,向来人的方向走去,抬眸他便顿住了脚步。
少女一改往日旗装配单辫或是双辫的造型,一身月白色织金立领对襟长袄,下身是一条红色的马面裙,一头乌发梳了个百合髻,长发披散在身后,随着少女跑动的动作和春日的暖风,飘然飘动,如画中美人。
“五阿哥。”
鄂澜看着站立在那儿有些出神的人,拱手行礼。
永琪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偏了视线,换了副笑脸,说道:“何必多礼,我们自幼相识,大可不必如此客套,只如从前一
般唤我名字便可。”
鄂澜笑了笑,三人一齐往亭子里走去,他走得后一些,永琪和以筠走在前头。他细细打量了一会儿永琪,想起临走前祖母的叮嘱,无奈地摇了摇头。
“永琪,你看我今儿这身衣服好看吗?”
以筠并没有坐下,踩着一双月白色的绣花鞋,提了一小节长袄,在亭子里转了几个圈,一脸笑意地问道。
被喊的人,低着头,没有借下人的手,反倒自己端起石桌上的茶壶给兄妹二人倒了茶水,间歇抬头看着以筠青春活力的样子,看一眼随着她的转动在空中旋出一个美丽的弧度的裙摆,垂眸低笑:“好看。”
自然是好看的,如若不然,他也不至于刚见到便出了神。
他想起那日她生辰,他假装偶遇,他问她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她说马面裙,还说下次去城外玩便可以穿这件。
那会儿彼此都以为只是随口一说,却不想,时隔四个月,她竟然还是兑现了承诺。
就这么想着,茶杯里的水倒多了他也没注意到,直到微烫的茶水溢到了自己的手上,他才回神,骤然被烫,他忙收了手,几滴茶水溢在桌子上。
“哎呀,你怎么回事?你在想什么呢?”
以筠正在那儿喋喋不休地说着这套马面裙的来源,就见永琪完全没在听她的,反倒倒个茶水都心不在焉的。
她忙走到他边上,拿开了茶杯,抽了自己的丝帕,下意识地递了过去,替他擦
了手,又问:“烫吗?”
说完又朝外头唤了人过来把桌上的茶水擦净了。
永琪没让她一直抓着他的手,毕竟还有鄂澜在,他不经意地抽离,却仍旧拿着她的帕子擦着手上的茶渍,动作间,帕子上若有若无的香气扑入鼻间,有些香甜。
是一方浅紫色的桑蚕丝帕,帕子的一角绣了几株芍药。
“不烫。”
他一边答,一边又看向姗姗而来的鄂澜,他刚才跟在他们身后,后来又同云启说了会话的,这会儿见他们这儿有动静才过来。
鄂澜了然永琪这会儿的心思,饶是他今儿在知春园外见了这二妹,也得说一句,虽是豆蔻年华,却已有倾城之色。
这里的混乱,当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鄂澜的出现,让两人心底还未成形又或是还未明白过来的尴尬随风而去。
石桌上摆了几碟子点心,但众人的心思似乎并不在那里,鄂澜看了眼以筠,说:“云启在那边整理风筝,你不去看看?”
听见有风筝,鄂以筠早已忘记了自己还在永琪手里的丝帕,径直往外头走去,云启备了三个风筝,一个蝴蝶的,两个老鹰的。
以筠自然选择了那个最精美的,也不等另外两人过来,就已经拉了语芙和平蝶往一旁更空旷的草地上去了。
倒是亭子里的两人,并不着急,看向眼里充满探求的云启,永琪吩咐:“你去看着些筠姑娘,别摔了,我与三少爷一会儿再放。”
永琪
随手把手里那方浅紫色的丝帕叠好,揣在自己身上,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全然不在意自己身旁正站着手帕主人的哥哥。
鄂澜看在眼里,并不出声,这些日子府上也有传言,于私心来看,从小认识永琪,他不认为以筠嫁给他有什么不好。
“你刚在想什么?”
鄂澜看着远处随风奔跑的妹妹,阿玛鄂实和大伯鄂容安膝下都没有女儿,唯有三叔鄂弼膝下有女儿,因此以筠上头三个哥哥都格外宠爱这个妹妹。尽管他赞成这桩美事,但他也得确定了永琪亦有此心。
永琪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以筠的笑声随着风传过来,她一手拿着风筝线轻轻地往外放,一手偶尔提提裙摆,随着她跑动的动作,秀发荡漾,这是平日里她梳着辫子的时候看不到的景致。
“皇阿玛从前宠爱纯娘娘,这几年宠爱庆娘娘,后宫人人艳羡,从前我不懂,如今却是明白了,江南女子的风韵,确实独特。”
永琪抿了口茶,低声说道。
豆蔻年华的她,有旗人女子在马背上时的豪爽,又有大家闺秀的端庄典雅,却不想今日她身着马面裙,却让她见到了一丝江南水乡女子的温婉清冷,和别样的风韵。
“你要的挺多。”
鄂澜冷哼一声,剩下的半句话他没说出口。
——皇帝有些风流的名声在身上,你如今倒是与他共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