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成山自己的兒子帶不回去,也不讓他們把方言媽媽的墳遷走,說地底下的是他媳婦,活是他方家的人,死是他方家的鬼,他還說自己死了之後還得跟方言媽媽合葬呢,總之是各種理由藉口外加胡攪蠻纏故意阻攔,就是不准他們遷墳。
方言回姥姥家頭兩年的清明節,都是跟著姥姥姥爺一起坐火車回去給媽媽上墳,小姨跟小姨夫還有棲南都一起跟著,他們怕方成山又來搶方言,所以全家一齊上陣。
一家人每次清明節,都能碰到故意往他們跟前湊的方言爺爺奶奶還有二叔,看到方言就挖苦幾聲,小姨跟小姨夫擋在方言跟前不讓嘴,棲南更是什麼都不怕,擼擼袖子叉腰站在旁邊,隨時出手大幹一架的準備,那兩年總是要鬧一場,都憋一肚子氣回家。
方成山同意遷墳是在他再婚之後,方言回姥姥家的第三年他就結了婚。
這次有了藉口,姥姥姥爺直接堵在方成山婚家門口,說要把女兒的墳遷走。
方成山還想阻攔,方言掀起眼皮看看方成山身邊的紅髮紅唇的女人,悠悠開口:「爸,你不會還想死後跟我媽合葬吧,那你讓張阿姨怎麼辦?難不成你們到了地下三個人一起嗎?」
方成山的老婆張娟一聽這話,塗了粉的臉立刻就黑了下來,她跟方言媽媽可不一樣,是出了名的厲害潑辣,嘴裡嚷嚷著誰要三個人一起?然後上去就撓方成山的臉。
方成山躲了幾下沒躲過去,臉上跟脖子上被生生撓出了幾個血道道破了相,他經不起媳婦折騰,甩甩手同意他們遷墳。
現在方言媽媽的墓地跟桑爺爺一起,都在市郊的墓園裡。
今年方言也是跟桑奕明一起去掃墓,他們還沒離婚,就算離了,方言也是會去看桑爺爺的。
桑爺爺雖然話不多,也不總出門,但對大院兒里的孩子都好,有什麼都想著給他們分一分。
桑奕明上大學不常在家,方言放學回來只要看見桑爺爺在家,就進去跟他說說話,他知道桑爺爺喜歡清靜,但也知道桑爺爺挺喜歡他的,並不討厭他上門,每次都是吃的喝的往他手裡塞上一堆。
方言總找桑爺爺也是有私心,因為桑奕明不怎麼回他信息,桑奕明的行程,他都是聽桑爺爺說的。
「奕明哥有對象了沒?」方言總問這個,問完心裡忐忑半天。
「沒有對象。」桑爺爺回答得很肯定。
「會不會您也不知道,或者奕明哥不跟家裡說呢。」方言的手放在腿上不停搓,他不知道自己的臉有多紅。
桑爺爺說:「我還算了解他,如果真有對象,他會說的。」
聽到這個結果,方言總是很安心,他以為自己的小心思藏得有多好,其實桑爺爺什麼都知道。
當年他們結婚的時候,桑爺爺的身體已經不太好了,桑奕明爸媽反對他們的婚事,處處針對桑奕明跟方言時,桑爺爺都會替他們先擋一道,這些事方言也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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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七天陰著,墓園上空籠著的灰色凝重感看起來也更重了。
過年來墓園掃墓的人多,墓園裡有專門給人燒紙用的焚燒區,方言隔得老遠就聞到了厚厚的香紙菸灰味兒,黑煙往天上飄,把灰雲都染黑了,光是看著方言心裡就開始發沉發悶。
桑奕明初七早上回來的,他爸在家崴了腳,這次沒跟桑奕明一起回來,只有方言跟著去了墓園。
桑奕明每次給爺爺掃墓都是沉默的,先清掃墓地,把帶來的祭品一一拿出來擺正放好,倒滿三杯酒在地上,再跪下磕三個頭。
這次他也還是什麼都不說,只有努力想壓住的咳嗽聲不斷。
方言給媽媽掃墓的時候會說不少話,說說最近的工作跟生活,少不了要提桑奕明,他一直都是報喜不報憂,說自己工作挺好的,跟桑奕明也挺好的。
今年方言想說的也很多,但又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那些煩心事都說不出口,最後依舊只是一句「媽,我都挺好的」,沒說工作,也沒再說桑奕明。
就在方言上完墳起身要走的時候,桑奕明沒動,看著墓碑上方言媽媽的照片開了口。
「媽,我是桑奕明……」
方言打住他的話:「我們走吧。」
桑奕明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方言又趕在他開口,語氣有些生硬,帶著明顯的距離跟抗拒:「桑奕明,別在我媽面前說我們的事,也沒必要說。」
桑奕明一開始沒動,方言站在旁邊來回走了兩步,整個人看起來很煩躁,胳膊抱在胸前,隨意踢了踢腳邊的一塊小石頭,小石頭直接飛了起來,差點兒飛到媽媽的墓碑上。
方言吸了口氣,好在小石子踢歪了,但是崩到了桑奕明身上,貼著桑奕明的鞋面彈了下,最後啪嗒兩聲,又落回方言腳邊。
方言低著頭看著腳邊的石子,心裡想,下次清明掃墓的時候他自己來,就不跟桑奕明一起了。
「我們該走了。」方言盯著腳邊的小石頭又催了一遍。
桑奕明抿了抿嘴唇,還是聽了方言的,什麼都沒說,站起來跟著方言一起離開了墓園。
「明天去內蒙嗎?」桑奕明問。
「你別來。」方言生硬地拒絕。
「初八我不去,初八公司開工。」桑奕明說。
作者有話說:
來了寶子們,有事耽誤了,先短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