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漏只?道?:“老太太都定给五妹妹了,我怎么好再去争?”
又是老太太的?意思,燕太太心下益发怀疑是事情败露了,不然?老太太也不至于?如此难她母女。她只?得饮恨坐在榻上,给芦笙哭闹得心神?不宁。现如今自然?不敢去找老太太说理?,就怕撞到?枪头上,因而认下来,少不得自己多贴点银子去办。
夜里她吩咐丫头搬出几口?箱笼出来,在卧房点了好几盏灯,慢慢点算自己的?私财,多半还是上回二老爷留下的?。她不比桂太太,从未理?过事,娘家又没?多大势力,外头纵有求人办事的?也求不到?她头上来,这十几年根本没?有多少进项。
说来是个侯门太太,然?而富也没?富在她身上,不过名声上风光点。自来又是丈夫不亲,妯娌不和,婆媳间更?不必说。从前老太太就一万个瞧不上她,而今更?是变本加厉,这样急急地胡乱打发芦笙出门,只?怕是知道?了,将来好和她算账。
她是躲不过去的?,只?是她死了,将来芦笙在婆家受气,还能倚靠谁?只?能是倚靠一份丰厚的?嫁妆,有钱傍身,到?底要硬气点。因此一横心,将一切箱笼都封上,拟了张单子,次日打发徐妈去汪家新房子里递信,叫她姐姐夜里到?西角门上去接。
那徐妈疑惑道?:“怎么不交给三奶奶?姑娘的?嫁妆是她在张罗,给她叫她添在单子,到?时候一齐抬过去,岂不便宜些?”
玉漏她不放心,虽然?没?大听见玉漏背地里吞钱,可哪有摸过钱的?手?是干净的??也许官中的?钱玉漏是不敢,难保不会揩她的?,本来眼下这形势,都知道?她们?母女比从前更?好欺负了。
相较之下,自己的?亲姐姐还是要靠得住点,反正?要叫她打收条回来。
于?是这夜里,买通了角门上值夜的?几个小厮,来替她把?东西搬到?门上去,汪家已打发管事的?来接了。几个人打着灯笼,趁府里都歇下了,便往门上搬抬。
谁知在路上猛地听见个婆子在远处呵了一声,“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
众人打着灯笼一照,只?见老太太院里的?全妈妈领着几个小厮媳妇走来,对着几口?箱子踢了踢,“里头装的?什么?”
那领头的?小厮忙上前回,“是几箱桂太太的?从前的?衣裳,大老爷说桂太太这一向病重,把?这些衣裳抬出去烧了,祛祛病气。”
全妈妈道?:“唬你娘的?鬼,什么衣裳会有这样沉?只?怕是你们?偷盗!来,给我开了箱子查一查。”
身后两个小厮上来,砸开了锁翻起盖,只?见几箱银子在月亮底下晃着光。全妈妈仿佛早有所料,冷笑一声,“果然?你们?就是贼,老太太前日和老陈查银库,就发现库里少了一二千银子,想是家里出了贼,命我夜里偷么查访。真是她老人家神?机妙算,这就叫我拿了个正?着。”
那小厮忙跪下来,“妈妈明察,这可怪不到?我们?头上,我们?不过是替燕太太搬东西,不知道?库里少了银子的?事!这可与我们?不相干呐!”
“既说与你们?不相干,那你们?抬着东西,跟我到?老太太房里说清楚。”
说着掉转身去,朝身旁媳妇使了个眼色,叫去请燕太太一并到?老太太屋里去。
这里先过去,谁知老太太三更?半夜竟还没?睡,穿戴得齐齐整整地坐在榻上,问了小厮们?的?话。
刚问清楚,燕太太便换了衣裳赶了来。一看这屋里灯火通明,站了好些丫头婆子,连玉漏和翠华也分站在榻的?两边,仿佛左右护法。她想起她年轻的?时候,刚进池家的?门,也和桂太太这样站在老太太身边,十几年过去,老太太脸上的?皱纹有增无减,一张脸成了老枯树皮,但就是不死。
不待她分辨,那看门的?小厮又当着面回了一遍,“那箱子里装的?什么小的?们?也并不知情,是燕太太许了小的?们?几个钱,叫抬到?角门上,说自有汪家的?人来接应,小的?们?不过是拿钱办事,老太太可要明察!”
老太太将眼挪到?燕太太身上去,“人家当面指认你,你总不会说没?有此事。”
燕太太这一刻忽然?心沉到?了底,只?好照实说,“这原是我这十几年的?体己,做母亲的?,无非是多为子女打算点,所以就全贴给芦笙抬到?汪家去。”
“这也情有可原,只?是为什么不白天光明正?大地送去,偏要深更?半夜偷偷摸摸的?送?”
还能为什么,还不是见她给芦笙预备的?那些东西,想她摆明是一样不许芦笙多带,哪里肯便宜她们?母女半点?要晓得她有这么些体己拿出来,还不藉故扣下?
老太太见她不言语,斜着眼向玉漏一笑,“你看,人家不放心你,怕交在你手?上,要吃你的?亏。”
玉漏还在发蒙,不知怎的?深更?半夜给传到?这屋里来,听了小厮和全妈妈们?细说半日,才晓得家里有人往外运银子给捉了个正?着。
因为她近来清点库房,银库那边也查起来,她也没?当回事,谁知昨日听见老太太说库里少了一二千银子。她还奇怪,她这些时算账,账上倒都是清楚的?,怎么会少钱?只?能是给人偷盗了,谁这么大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