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兀自伤心,旁边站着的两人除了沉默还是沉默,要说安慰人,他们俩都是半斤八两,谁都没那本事。
细细的啜泣声只维持了一小会儿,陈氏用帕子掖了掖眼角,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那个道长特地要郑老爷放了血,这算不算特殊的举动?”
虞千鸢眼睛一亮:“算啊,怎么不算?你详细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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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老汉虽被邀请来郑宅参加婚礼,可郑老爷却没有真的把他当做一个亲家来看待,吩咐小厮将他带来之后,便随便打发了一个地方让他待着,说是等时辰到了去观礼就成。
朱老汉安静坐了一会儿,听着外面下人们的动静有些坐不住,便在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时候悄悄从会客厅离开,打算在郑宅里四处逛逛。
宅院内披红挂彩,灯火通明,操办婚礼的全是郑宅的下人们,身契都在郑怀民手中,不用担心会有人出去乱说什么。
朱老汉见郑老爷一直跟道士在一处,便想着去礼堂看一看。
虽说是冥婚,但郑老爷都是按照寻常
婚礼的流程和规制来办的,除了礼堂中间摆着的那具双人合葬棺材之外,没有一丝诡异之处。
还没到合棺的时辰,棺材敞着,他走上前去,想要见儿子最后一面。
新郎新娘并肩躺在棺材里,身着大红喜袍,双手交叠在腹部,一样的面容安详平静,仿佛睡着了一般。
朱老汉有些困惑,给儿子的那碗甜汤是他亲手端去的,毒药穿肠而过,他临死的时候,面容分外扭曲狰狞,哪怕被陈氏在送去郑家前仔细整理擦拭过,表情仍旧是痛苦的。
可现在……
躺在他身旁的郑小姐更是模样娇俏,面色红润,根本就不像是没了生机,朱老汉甚至想要伸出手去探探她的鼻息,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死了。
不过没等他真的伸出手去,就被人喝止住了。
那个道士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脸色很难看:“你刚刚要做什么?”
朱老汉被吓了一跳,讪讪道:“我、我就是想再看看我儿子……”
“你要看就看,伸手做什么!”
道士走上前来,面容阴沉地呵斥他:“下人没有通知你就擅作主张过来,万一出了什么事,你担当得起么!”
朱老汉本是庄户人,没见过什么世面,被道士这么一唬,额上的冷汗顿时就下来了,连忙告罪讨饶。
好在他没能真的伸出手去,道士不耐烦应付他,就将人赶回去了。
离开的时候,朱老汉悄悄地回头看了棺材里一眼。
这一看,差
点没把他看得魂飞魄散。
刚刚还遗容安详的儿子,紧闭的双眼下忽然沁出两行血泪来,看着格外触目惊心。
正因如此,朱老汉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明面上离开了礼堂之后,又悄悄绕了回去,找了个地方躲起来,想看看道士要做些什么。
他刚将自己藏好,郑老爷就过来了。
道士与他说了方才的事情,郑老爷也不太高兴,但俩人很快把这个小插曲抛到脑后,进入正题。
只见那道士拿了个器皿,叫郑老爷割开皮肤,淅淅沥沥地放了半碗血出来。
接着,那为年轻的道士就端着那半碗血,蘸着它在棺盖的内侧涂画起来。
朱老汉与他们隔了点距离,看不清楚他画了什么,但从他的动作上来看,不像是在胡乱涂抹,也……好像不太像是在写字,确切的来说,应该是画符。
朱老汉一时没想通这是要做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继续看下去。
道士用郑老爷的血密密麻麻地将棺材内侧给画满了,从远处看过去,那些逐渐干涸的血迹就像是在扭动一般,看得他略有些头皮发麻。
紧接着,面色有些苍白地道士嘴里叽里咕噜说了一串不知道什么东西,抬手打了个响指,棺材里的两道红色身影就直愣愣地坐了起来。
朱老汉大惊,差点叫出声来,还好他手快,先一步反应过来捂住了自己的嘴,才没教人发现。
不止如此,诡异的还在后头。
这对枉死的新人
莫名奇妙从棺材内坐起来后,道长又开了口。
“起!”
朱老汉大气也不敢喘,眼睁睁看着那两具明明已经咽气多时的尸体手脚僵硬地从棺材里爬了起来,一步步朝香案前走了过去。
看见死人从棺材里坐起来他还能安慰自己说或许是有什么机关之类的,可亲眼见到她们从棺材里爬起来自己走路,对于他这个老实的庄稼汉来说就没有那么容易能接受了。
他不敢再继续看下去,忙不迭地从礼堂里逃了出去。
朱老汉受惊不小,随后下人来唤他去观礼的时候,都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礼堂上他战战兢兢,生怕中途会有什么变故。
可就像是原先那些都是他的幻觉般,婚礼顺顺当当地办了下去,因是冥婚,新人肯定是没有办法真的起身来行礼的,代替他们的是一对异常逼真的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