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爷稍等,吃盏茶的功夫在下便将当时写下的工人合契找出来。”
谢牧安招来立在一旁的小厮,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那小厮点头道是,一溜烟走了。
秦北仍旧没动那盏茶,中指一下一下的点着扶手问:“应该不只是我一个人前来要过这些东西吧?”
谢牧安心里有些没底,这捕快看着年纪不大,却老成的很,光打那儿一坐便通身的威严贵气,看着不像是个小捕快,倒像是个皇亲国戚。
“官爷说的倒是,在下还嘀咕呢,怎么才要了第一回,没过多久又来找这第二回。头一回是林大人身边的王师爷抄了一份收着的。”
王师爷?秦北点着扶手的中指猝然停下,脑海里浮现出一张脸来。
今日领赏钱的时候他见过这样一个人,因为身上的制服不同,他特地的留意了一下。
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长相普通,身宽体胖,是那种扔在人堆儿里都找不出来的类型。
秦北接过小厮递过来的合契,一张张的细细看了之后就扔到茶碗一边,接着说道:“三十一个工人就这样没了,谢员外你觉得这佛祖是显灵呢?还是害人呢?”
谢牧安变了脸色,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候从后院急忙忙跑来一个婢子
,慌的手忙脚乱,嘴里叫嚷道:“老爷!老爷不好了!”
谢牧安在瞧见这个婢子之后整张脸全部垮掉,他往秦北坐着的方向撇了一眼,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
该死的混账东西,怎么偏要赶得这样巧!
今天算是来着了。秦北瞧着谢牧安那吃了苍蝇一般的脸色,坐的更稳当了些。
“官爷,在下后院还有些事情等着处理,实在是抽不出来时间,您要问什么要不改天再说?”
秦北没动,脸上的表情如同写着“不通人情,不知好歹”
八个大字。
谢牧安又气又怕,硬着头皮就要将他送出去:“官爷好走,恕不远送。”
磨蹭耽搁了这些时候,屋外一阵喧闹,什么小厮丫鬟痛呼哀鸣,其间还杂着器物摔碎的声音,秦北屹然不动等着看好戏,谢牧安就差叫人把他叉出去了。
“在下的大儿子自打出了那件事之后便精神恍惚,脾性也越发暴躁起来,官爷还是先走吧,冲撞了您可是一庄罪过呀。”
“那件事?便是汉云寺的那件怪事吗?”
秦北慢悠悠地问。
谢牧安没来得及回答,一只彩釉双耳绘花鸟的古董花瓶破空而至,“哗啦”
一声砸在地上,一块碎片蹦到了秦北脚下。
三百年前大魏的御赦的官窑,真是可惜了。
谢舟闯进前庭,衣衫凌乱,灰头土脸,身上还挂着没来得及褪干净的粗麻绳,像是刚从柴房里跑出来的。
“贼老子!你坑我害我的好惨
,我今日定要撕了你的这副恶心的嘴脸,将那些丑事全都说出去,看你还有什么脸面面对谢家的列祖列宗!”
骂人骂的这么有理有据,逻辑顺畅,这就是所谓的精神恍惚?秦北不信。
他说的置地铿锵,把谢牧安都吼的有些心虚,屋外的丫鬟小厮们全围在一起看热闹,没有一个敢来扶的。
“我有什么丑事?青天白日你莫要信口雌黄,含血喷人。”
秦北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听话听音一时间竟不知道谁是老子,谁又是儿子。
察觉到他的目光,谢舟定了定脾性,扭头问道:“官爷可是来问汉云寺的事的?我知道。。。。。。”
“混账!少爷风魔了,胡言乱语冲撞了捕快,来人呐,将他给我叉出去。”
“又是想将我关起来?有本事你就关我一辈子,你以为你那后院有几个是良善的?个个都巴不得你早早的死了呢!你个牛屎糊了眼睛的,最后还得是我这个正经儿子来给你收尸!”
谢牧安脸都青了:“堵上他的嘴巴!别叫他胡言乱语!”
“堵上我的嘴巴别人就不知道了吗?我告诉你,那不能够!街坊四邻都听着呢!这谢家前半辈子好的跟什么似的,后半辈子那些个腌臜事情都要一件一件的蹦出来,叫人们津津乐道!叫人戳你谢牧安的脊梁骨!”
谢舟被拉下去走了多远还能听见他扯着嗓子叫骂的声音,谢牧安跌坐在椅子上,满
脑子都是那句戳脊梁骨的话,胸口起伏的厉害。
当真是“父慈子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