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北被常嬴拉着,直跑出了两条街才气喘吁吁的停下。
他们闪身进了一条隐秘的小巷子,常嬴往外探头瞧了许久,见倌龄没追上来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早该讹他这一笔,左右我的钱都赏了人,现下可是一文都掏不出来了。”
她笑的高兴,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汗水,是四月里最好不过的风景。
“那我的给你。”
秦北一只手还被她抓着,只能用另一只手往怀里摸去,不多时便带出一只鼓囊囊的钱袋来。
“给我的?你哪儿来这么多的钱?”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轻车熟路的拿在手上揣进怀里,笑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她住在千秋殿住惯了,衣食住行一概有人照应着,从来不清楚银钱的用处。这一路来青州,算是明白了这袋子东西的用处。
怪不得他们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她要是这八千界的人呀,铁定把钱财这东西攥得紧紧的。
“自然是给你的,方才的酒很好喝。”
秦北看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连说话的语气都没了往日的冷硬,像只刚刚吃了鱼干的小猫。
酒?这好说啊。
常嬴撒开他的手就往袖子里掏,摸了许久才提出一只青花小瓶,凑的近了便冒出一股子浓郁的酒香。
“这酒叫美人醉,喝的时候要兑上十五分的白茶,一分的百花蜂蜜,但是不可贪杯。”
言罢便弯腰系在他身上,还打了个红色的蝴蝶结。
“倌龄此人虽有城
府倒还算坦率,你且对他的话半信半疑着,这一路看来该不像个会害的了人的。”
“嗯。”
常嬴满意的瞧了他好几眼,又拍拍他的肩膀,这才从那条小巷子里走出去,临走之时还不忘冲他挥挥手。
秦北微微点头,等着她走的看不见踪影之后才动身去往那乡绅的家宅。
乡绅姓谢,全名谢牧安,今年四十岁整,正头娘子姓范,文书上只写着范氏,因此不清楚全名。谢牧安后宅纳着妾室四人,下边儿长有二子一女,嫡长子谢舟今年二十一,正是等着盖房娶亲那位。
余下一子一女是不同妾室所出,都是家里买来的婢子抬的姨娘,平时倒也安分守己,兄弟和睦,据街坊四邻所说,从来没有见过谢家的人吵过架,红过脸。
最晚进门的姨娘叫晓芸,正值二八年华,仅仅比谢舟的庶妹大两岁。
撑死了就是人口多些,但谢家也算当地大户,因此任谁来看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家,可秦北却不这么认为。
有嫡庶尊卑的地方就一定会有摩擦,况且妾室都是府里的婢子,眼瞧着跟自己身份一样的人飞上枝头做了半个主子,这谢牧安的后院怎么会平静呢?
传不出来事端只能说明谢家好脸面,就像暗流涌动的水面大多时候总是安稳一样,若是和睦的外衣下没有厮杀与灭亡,又拿什么血淋淋的东西闹到人前呢。
秦北敛起神色叩门,将自己的腰牌递给门房
,之后便一路畅通进了前庭。谢牧安在门外迎他,脸上堆着笑。
秦北一进屋便闻到一股檀香的味道,像是拜佛之人常用的东西。
“我是知州府衙派下来核实葬身汉云寺工人身份与人数的,叨扰谢员外了。”
他将佩刀放在茶桌上,状似无意问道:“这香好闻,也不知道员外从哪里采买的,我回头也买上一些来烧。”
“官爷说笑了,不过寻常佛寺所用的檀香,前些日子出了那件事,在下怕佛祖怪罪,特地请了一尊佛像供在室内。”
好么,脸面变得倒是快,这就不是在汉云寺怒斥如来佛祖庸碌无能的时候了?
秦北没点破,只是安稳的坐着,堂下走来一道倩影,穿着件绢素的白纱衣,年纪虽不大,头发却已经梳成了髻子。
一双纤纤素手端着茶碗奉上前来,皓腕处挂着枚翠绿翠绿的镯子,水头极足。
秦北没接那杯茶,沉着脸色说道:“谢员外家里好规矩,连后宅的妾室都能在客人面前抛头露面。”
其实谁家的规矩跟妾室都跟他没关系,他也不屑于去管,但眼前这该是晓芸的妾室着实没规矩,自上来便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他瞧。
谢牧安有些尴尬,他默许晓芸出来奉茶却是存了显摆的意味,没想到触了秦北的霉头,佯怒道:“晓芸还不退下,自去夫人处领罚。”
晓芸年纪小,自负美貌娇纵惯了,如今突然被训斥,当下红了眼睛轻轻抽
泣起来,捂着脸下堂去了。
虽然是一闪而过,秦北还是眼尖的看见了她左手小臂皮肤上绣着的一圈殷红色的福字,密密麻麻的像是什么咒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