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马车上那一夜小心翼翼、几近於崇拜的吻截然不同。这一次贺若延亮出了他的牙齿与野性,舔吮啃噬著梅皓身上几乎每一次伤痕。将那一道道白玉的痕迹染成殷红。
梅皓没有停止反抗,只是那些挣扎都像投入大海的卵石一般,痕迹不留地泯灭了。这是这些年来他第一次产生无力的感觉,就连当初因为反派而被慕容刑关入大牢时都没有如此无力过。
很快,他感觉腰上一紧──贺若延抓住了他的腰带狠狠一扯,上面装饰的珠片散落在地上,发出四散奔逃的声音。衣袍被彻底扯开,如凋谢的花瓣落在床上。紧接著连下裳也被蛮横地撕开了。
“混蛋……”
明白等待自己的即将是什麽,梅皓立刻将身体转向一侧。然而腰一扭动,就被贺若延从旁揽住,同时双腿间也被一只膝盖顶了进来。
双手重新获得自由的瞬间,梅皓立刻出拳打向面前人。贺若延胸口结实地吃了他两拳,却没有一点反应,倒是干脆侧过断裂的腰带,将梅皓的双手绑在了架子床上。
双手被缚,梅皓愈发意识到情况危急。然而事到如今,就连双脚都已经合不拢了。只恐怕接下去免不了一场苦战。
想到这里,梅皓干脆把心一横,突然停止了反抗,一字一顿道:“有本事就弄死我,否则,我梅皓一辈子与你为敌!”
粗暴的吻,戛然而止。
贺若延像是听懂了这句话,又似乎完全没懂。他支起被汗水浸湿的上半身,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紧紧盯著梅皓的嘴唇。就在梅皓开始揣测他内心想法的时候,他却突然转身下床,解开束缚住梅皓手腕的腰带,然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屋子。
从那之後直到离开樱庭,贺若延都没有再与梅皓说过一句话。他像是忽然藏起了许多恼人的心事──这一点倒是清晰地写在了脸上。
梅皓明白这是因为那天在王宫里,荷见曾经与他说过些什麽,然而具体内容,却是无从得知了。
由於已经不用再“诈死隐居”
,回到岚城之後,翰仁亲王府的管事便在内院的另一处为梅皓安排了个幽静的居所。
那地方翠竹掩映、溪水潺潺,本应该很合梅皓的口味。然而他却婉言谢绝,反而说要搬去山里,和那些大焱的工匠们一起居住。管事的将这件事禀报给了自家主子,贺若延也没有反对,於是过了几日,梅皓便低调地出了城,选择山中一处草庐住下了。
与此同时,在苏伦亲王的妥协之下,铁矿山已经顺利交接到了贺若延手中。有了大焱工匠的指导,数百名敖方工匠开始在山中挖掘矿洞。按照计划,所有矿石都将运回岚城进行炼化,并且首先浇筑成坚固耐用的农具。
转眼之间,秋去冬来。敖方进入了最为缓慢而平静的季节。岚城落雪的时节比大焱稍早一些,几乎是第一场霜冻之後没几日,天地之间便是一片银白。
铁矿山那边,已经开始运来第一批矿石。为了保证运送的速度与安全,几天前,梅皓在山中修书一封,说是请贺若延修缮岚城周边的道路。
梅皓主动要求入山的头一个月,贺若延只当他是怒意未消。然而一连两、三个月过去,梅皓却连一次山都未出,这就著实让人有些在意了。
那天王宫里荷见所说的事依旧如鲠在喉,再加上梅皓那种居高临下、爱理不理的态度,贺若延每每回想都觉得烦闷不已,干脆统统归为“私事”
,而搬出一大堆公事来将自己淹没。
大雪落了四五场之後,眼见就迎来了又一个除夕。
与大焱一样,敖方对於除夕也是重视备至。岚城的大街小巷,从月初便开始张灯结彩,家家户户置办年货,好一派安宁祥和的图景。
听从山里回来的信使说,山中的大焱移民们,也准备在除夕之时好好庆祝一番。体贴地考虑到这是他们离乡背井所过的第一个新年,贺若延特别嘱咐手下,说派些食材衣料与各种物资,送进山里。
送年货的车队,第二日就出发入了山。转天带回来的却是一个坏消息。
梅皓病了。
敖方的冬季,本就比大焱来得寒冷。而山区内尤其是冷到了滴水成冰的地步。也许是从来没有长期居住在草庐内的经历,梅皓感染了风寒,卧病在床,听起来倒不是什麽大事。
没想到他也有缠绵病榻的时候。
查阅著桌上堆积如山的信笺与账目,贺若延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深究。他只是无法想象,平日里高傲好强的梅皓,是如何打著喷嚏蜷缩在被窝里的。如果可能的话,他还挺希望气温能再降一些,从而好将这只怕冷的狐狸从那四壁透风的地方赶回温暖的後院来泡温泉。
然而几天之後,事情恶化了。
不,应该说是梅皓的病情恶化了才对。
那些大焱移民之中原本就有手段高明的大夫,然而不知为什麽,梅皓却似乎没有让他来为自己看诊。也许同样是觉得伤寒小病无需在意,结果等到恶化就为时晚矣。
匆匆赶回的信使向贺若延禀告,说梅皓已经高烧三日,终日神智模糊,手脚却是冰凉如同死人,甚至还偶有抽搐。看情形,再多烧个几日,就算是好过来神智也会受到损害。
怎会如此!
贺若延大惊失色,这时哪里还顾得手边的公事。他立刻传了几个高明的大夫,估摸著带了一批上等的药材,急急忙忙就往山里赶去。
等他到了山里一看,在大焱人的改造之下,山中的废村已然旧貌换新颜。梅皓所住的草庐就在村内稍北的位置,很容易就找到了,不大的一间,看上去甚至还有些简陋。
为避免惊扰到病人,车队远远就停了下来。贺若延领著大夫,侍从们捧著药材,徒步走了过去。
草庐内所有的窗户都紧闭著,光线昏暗。空气内弥漫著浓浓的艾草气息。等视线习惯了黑暗,贺若延这才找到了通往内室的布帘,掀开之後冲眼就是一张放下了布幔的床榻,显然梅皓就睡在里面。
暂时让随从与大夫们留在外间待命,贺若延孤身走进内室,站在床榻前,想要伸手掀开布幔,却又在瞬间犹豫了。
“梅皓……”
他还是决定首先表明身份,免得之後被冠上个贸然闯入的恶名。
听见声音,幔内果然传出一阵衣物摩挲的声音,随即有个极度沙哑的声音低沈问道:“……谁?”
几乎听不出那是梅皓的声音。贺若延心头一紧,再顾不得其他,赶紧掀开了布幔。
床上,厚重的棉被里裹著的确是是梅皓,却与三个月之前的模样大相径庭。就算是在梦中,贺若延也不曾想象过梅皓会有如此萎靡、憔悴的模样。在触目惊心之余,却又隐约多出了几分病态之美,叫人忍不住要心生爱怜。
也许是因为生病,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看见来人是贺若延之後,梅皓倒也没有发作。他只是轻轻地咳嗽了几声,将头转向了另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