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闹所谓“匪患”
,别的人倒没忙活,把个张英忙得晕头转向。
安徽桐城,春雨连绵,下了小两日。
张家大宅,后院里张廷玉、张廷璐兄弟俩靠着走廊边,往外头走。
张廷璐年纪小,虽已经十七,不过在众人眼底乃是个没长大的臭小子,张廷玉看他不长进,只教训他道:“你也紧着点心,那顾家的二公子今年都是个举人了,你十七,人家十九,莫堕了我张家书香世家的名头。”
张廷璐见不得自家二哥这死人脸,只哼哼道:“我见过那顾寒川,不过是个死读书的书蠹,资质平庸的蠢货,要学不该学咱大哥吗?中个举人算什么,今年春闱,那顾家二公子不也去了吗?还不是铩羽而归?咱大哥,可是十八年的进士。”
张廷玉那微微弯着的唇角,就这样慢慢地拉下来一点,他背着手往前面走,一副老成的模样:“你就嘴犟吧。”
“我这是大实话。”
张廷璐朝天翻了个白眼,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忽然往张廷玉身边凑了凑,撞了撞张廷玉隔壁,压低了声音道,“二哥,我听说无锡顾家来了信,怕是那边有消息了,你都不去问问?要不我去娘那里,给你打听打听?”
“有什么可打听的?”
还不就是那么回事儿,眼见着这一桩婚事怕是不能成了。
当初顾贞观还在张家大宅做客的时候,张廷玉便
有了预感。
张廷璐看张廷玉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瘪了瘪嘴:“二哥你都对这种事儿都不关心,真不知天底下有什么能让你上心?唉,不过我倒是想知道……你说顾家的大姑娘不嫁给你了,那他家三姑娘可怎么办?”
平白地怎么提到那草包顾三来?
张廷玉一听见顾三名字,便想起那歪歪斜斜字,顿时连牙都要倒了。不过……三弟这话里,似乎有点奇怪的意思。
他扭过头,看着张廷璐,也不说话。
“咳……”
张廷璐咳嗽了一声,看自家二哥这样直白地看自己,有点不好意思,“二哥,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啊?”
有点意思了。张廷玉还是没说话,他知道张廷璐是个心里压不住事儿的,一旦起了话头,后面跟倒豆子一样,要多快有多快。
果然,张廷璐也不等张廷玉回话,便道:“自打上回见了那三姑娘,我就老想着,你说这姑娘家怎么就生得那么好看呢?二哥,这是不是就是那谁谁谁说的——食色,性也?”
张廷玉眸光一闪,只继续朝前面走,外头在下雨,顺着屋檐滴滴答答落了一地的春雨。
三弟对那顾三姑娘有了那么一点意思?
若说那顾三姑娘,也是真漂亮,眉眼皆是雅致,如今回想起来,那一张美人面,便跟笼在这江南十里烟云里一样。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是顾怀袖这样的呢?
还记得他那一戒尺下去,顾
怀袖含着泪瞪视他时,竟有猫儿般楚楚可怜的感觉。
张廷玉心底微微地动了一动,不过转瞬又压下去。
“你不过是年岁小,见着漂亮姑娘所以——”
“二公子,二公子留步,老爷那边有事儿找您,请您立刻去一趟。”
一名小厮跑着上来,便在张廷玉身后一拜,喊了这么一嗓子。
张廷玉话没说完,这会儿也顾不上说了:“你回了父亲,我这便去。”
他回头道:“大哥那边你先去着吧,父亲找我怕是有事情要谈,我过去一趟,一会儿就来。”
“嗯,我先去给大哥说一声。”
张廷璐应声,不过却有些好奇,不知张廷玉被叫去,是不是正好谈那顾三姑娘的事儿?
张廷玉一路绕过花园前头的榆叶梅,便回了张英院子,张英妻子吴氏坐在外间,手里正捏着张绣样慢慢看着,见到张廷玉进来,便手一指里间,道:“你父亲在里头等你,赶紧进去吧。”
“是,母亲。”
张廷玉躬身一礼,这才进去。
张英怕是这么多官员里头,唯一一个只有一位妻子的,吴氏不见得有多精明,可也贤惠,这么多年来张英也就守着她过日子,没个三妻四妾,也是难得。
张廷玉揣着事儿进了里间,张英站在堂前那一副燃藜图下头,手里捏着一张信纸,像是已经思虑良久了。
“来了啊。”
张英不回头便能听见那轻微的脚步声,年纪不小,不过耳目聪明,身子骨还
算硬朗。
“外头小厮说父亲找孩儿,像是有事。”
张廷玉毕恭毕敬,低眉敛目,一副寡言少语的模样。
这话有些难开口,可终究是要说的。
张英早料到有这样的结果,回过身,看看自家这儿子一脸的平静,忍不住一笑:“你是个胸中有见地的,原想着我这话不知怎么开口,不过瞧见你这波澜不惊的,可是有了想法了?”
“听闻午时有信差从无锡来,孩儿想,当是顾家大姑娘的事儿吧?”
张廷玉也不遮掩,张英既然问了,自己揣着明白装糊涂也没意思,索性爷儿俩摊开说,一家人不必藏着掖着,敞亮些才是一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