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袖天擦黑从园子里回了屋,晚上换了自家睡觉,果然是舒服了许多,可半夜里她还是起来了。
天依旧没放亮,她坐在自己梳妆台前头,只捏着那一枚玉佩,想着过不了几个时辰,那齐云斋的白巧娘就要来,心底难免有几分惴惴。
原本这事儿也跟自己没关系,谁叫顾瑶芳心眼没长对地方呢?
顾怀袖轻轻叹了一口气,念叨着自己倒霉,又去摸茶壶,才发现茶壶竟然是温的,怕是不久之前青黛起身给温上的。
她心下感动,脸上带了几分笑,只慢慢地倒了茶来饮。
按着她的习惯,坐了一小会儿,又将喝干了的茶杯翻过去,扣在茶壶边,躺回床上去了。
天亮起来,青黛也没多说,只帮顾怀袖揉着额头。
湘儿端了铜盆和帕子来,顾怀袖洗漱过了,便坐在妆镜前。她看了看那菱花镜,自己眼下一圈淡淡的青黑,嘴角略微一抽,顾怀袖嘀咕了一句:“就知道没好事儿……”
“每回裁衣裳您都心神不宁的,也不知在担心个什么。”
青黛灵巧地给她挽了个单螺髻,嘴皮子一翻,便又抱怨一声。
顾怀袖搭着眼皮,右手抬起来,用无名指指腹轻轻地摩挲着眼下那一块青黑,只道:“你哪一日见我有个心神宁静的时候?”
“……”
这倒也是,只是今儿格外严重而已,瞧着竟然像是一夜没睡好。
青黛听着
顾怀袖不大想继续这个话题,便聪明地闭了嘴,抽了粉盒出来给她眼下打上一点,只求能见个人。
她是心里装这事儿,又不能说,一面担惊受怕,一面又憋得慌。这些个爷,成日里就是故弄玄虚。真要这么缺这个东西,自己去找顾瑶芳不就好了?纯属有病!
深吸一口气,然后轻轻吐出,顾怀袖收拾好了,便伸了个懒腰。
“今日早晨吃的什么?”
一面往外头走,顾怀袖一面说着。
青黛闷笑了一声:“枣仁龙眼粥。”
“……”
顾怀袖停下脚步,扭头,只指着青黛道,“你就这样作吧!”
“是,是,是,是奴婢作。”
青黛没介意,依旧引着顾怀袖坐下来,将那钵盂之中的粥盛出来,放在了顾怀袖眼前,看得顾怀袖叹了一口气。
“你跟着小石方这样苛待我,哪儿还有个下人样子?”
不过甭管这粥是怎么来的,小石方的手艺自然比张家的厨子好,入口软糯,枣仁甜酸,龙眼清香,一顿饭吃得是神清气爽,别提多舒服。一碗粥见底,顾怀袖眯着眼道:“这粥养神不养神,不是看粥,看厨子。”
张家那粥,味道着实不怎样。
心里将两家厨子比较了一番,这一顿饭也差不多了。
端了茶,漱过口,顾怀袖看了退出去的湘儿的背影一眼,又问道:“可知道那裁衣裳的白巧娘什么时候来?”
“按着往日的规矩,也就是半个多时辰之后的事儿,
小姐您现在?”
“我去书房看看书,外头可有什么消息没有?”
昨儿姑奶奶去顾贞观面前告了芳姐儿一状,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顾怀袖有此一问,青黛便答:“状是告了,说是姑奶奶笑着从老爷屋里出来的,怕这一状是成了,只是大小姐那边还没什么反应。”
反应?这个时候怕还没开始呢,今日方是开始闹腾的时候。
顾怀袖定了定神,挥手让青黛出去了,自己往书房里走,也不是去看书,而是在躺椅上闭目养神。
没半个时辰,青黛便又进来了。
后头跟着姑奶奶顾姣,还引进来个皮相白净的妇人,眉目清秀,举止之间看得出与别人不一样。
这就是那齐云斋的裁缝娘子了,名为白巧娘,传是当初在宫里侍奉过已殁的孝懿仁皇后佟佳氏。年岁到了放出宫来,本是个汉军旗的,出来只嫁了个商人,在江南跟着过营生,日子也算是舒坦。
向来因着她在宫里做过事,外头人听说,都格外高看她一眼。又因为有手艺,所以家家户户都觉得找白巧娘做衣裳很有面子。只是人人都找白巧娘做,白巧娘却不是人人的生意都接,要她看得顺眼的才给做,否则就是给百二十两银子也休想请得动她。
做个裁缝娘子做到这份儿上,也是本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