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柄長刀,她方才還輕鬆的神色驟然一冷。
見司羨檀忙不迭閃開,望向自己的眼神也沒了繾綣,景應願忽然沖她粲然一笑。
那瞬間珠玉失色,抵不上她半分風華。
「身處幻境,你怎知曉我是真是假?」閃著寒光的刀尖將她從頭到腳細細描摹了一遍,「司道友,這等失誤,下次可別再犯了。」
說罷,不等司羨檀反應,她便右手提刀,左手拎著一條被捏得不成樣的紅蓋頭獨自向喜堂走去。
多好的機會,在幻境與秘境中殺人最神不知鬼不覺,大不了出去後就說她自己不知為何死掉了……
在司羨檀看不見的角度,景應願抿了抿唇。
真是浪費了。
*
人聲鼎沸之中,柳姒衣垮著臉坐在桌前。她有一搭沒一搭地晃蕩著長刀,刀身垂落,沉重的刀鞘一下下打在身旁頭戴紅花的司照檀腿上。
司照檀煩躁地將俗氣的紅花丟在地上踩了兩腳,可下一刻,她的鬢邊卻又平白多了一朵。感知到人群中寧歸蘿的目光屢次掃過來,司照檀終於忍無可忍,將桌上的酒樽狠狠砸在地上。
酒液四濺,可周圍的賓客們似乎毫無所覺,仍在起鬨等待娘子的來臨。
「我勸你省點力氣,留著找到陣眼對付邪祟,」柳姒衣懶聲道,「不就是朵花,戴就戴了,又不會掉塊肉。」
司照檀沉下臉,再一次將頭上的花揪了下來,咬了咬牙:「我活了快三百年,還是頭一次當給人媒婆……」
人群中的寧歸蘿撇了撇嘴。這話說的,她也還是這輩子頭一次參加婚宴呢。說起來,過了這麼久還沒見到司師姐……身處這樣熱鬧的婚宴,她一腔柔情也被調動起來,暗暗想著再過百年便讓兩家長輩為她與司師姐賜婚。
師姐對她那麼好,心中一定是有她的!
寧歸蘿越想越出神,不由紅了耳根,就連這群幻境中的虛像起鬨娘子來了都沒聽清。
不就是個娘子嗎,值得什麼大驚小怪的。寧歸蘿不屑,又悄悄往司照檀臉上看了一眼。若是大師姐佩花迎娶自己入門……
寧歸蘿羞紅了臉,不敢再看她,轉而跟著人群望向門口一前一後進來的娘子與郎官。
認出那兩人的那一霎那,寧歸蘿臉色煞白。
下一刻,熙熙攘攘的喜堂內響起了她歇斯底里的尖叫聲,把滿臉不悅準備拔刀強行毀掉幻境的柳姒衣與望著姐姐有些鄙夷的司照檀都嚇了一大跳。
「為什麼……為什麼是我大師姐娶妻!我不答應!我不答應!大師姐不許娶她!」
第o17章拜堂成親
滿堂賓客依舊盡興談笑,沒有人聽她的。
寧歸蘿恨不得衝上去替代景應願嫁了,哪怕這僅僅只是邪祟編織出的幻境。她無法接受大師姐娶妻,尤其娘子還不是她!
都怪這個景應願,她幽怨想道,都怪她橫插一腳,礙了大師姐和自己的好事。
眼見著小師妹在歡聲笑語中已踏過門檻,柳姒衣站起身活動一番手腳,悍然拔刀出鞘。司照檀在一旁看得眼皮直跳,道:「你方才不是勸我省點力氣留著對付邪祟嗎?」
「是誰嫁娶都行,」柳姒衣轉了轉手腕,許是與謝辭昭同門許久,司照檀竟能從她平日那張嬉皮笑臉的臉上看見與謝辭昭有三分相似,一如刀光般的冷冽之意,「是誰都行,但不能是我們小師妹和司羨檀,不行,我不同意這門婚事!」
寧歸蘿如同找到知音,忙不迭跟著拔劍,頭一次對經常捉弄她的柳姒衣產生了幾分好感:「我也不同意!」
柳姒衣沒理她,率先劈爛了供奉著神像的喜台。刀光明滅間,她忽然覺得台上的神像有幾分眼熟……柳姒衣心下大驚,然而掌風已至!她被一掌劈落在台前,吐出一口鮮血。
下一刻,她仿佛被扼住脖頸般渾身顫動,眼仁變成了駭人的淡紅色!
寧歸蘿提著劍,慌亂中不知是該先斬幻境還是先斬柳姒衣:「有、有鬼上你身了——」
柳姒衣咬牙,聲音悶在喉中破碎不堪:「知道有鬼就想辦法趕緊幫我驅走啊!」
場面一時間混亂不堪,景應願剛向二師姐的方向走出一步,便發覺喜燭滅了。
行走間,她忽然被一股無法違抗的巨力砸在地上!景應願被這股力量摁著跪在地下,從方才一直捏在手裡的紅蓋頭也重覆了上來。
從蓋頭的縫隙間,她看見身旁的司羨檀也被這股莫名的力量摁著跪了下去。她暗自嘆息,這是幻境的願力,看來無論前面如何違抗也好,像上轎拜堂一類的章程是必須完成的了。
「一拜天地——」
她們被願力強行摁下去,景應願能感覺到司羨檀的頭髮隔著蓋頭觸碰到了她的,她蹙起眉。
「二拜高堂——」
她渾身顫抖,硬是咬著牙抬手一把掀了蓋頭,望向正對面「高堂」所在的位置。人聲鼎沸,外頭裡頭的人擠得摩肩接踵,然而二位高堂應該坐的位置卻空無一人,唯餘一座小小的神像!
這、這是……景應願驚駭不已,卻又馬上被按了下去,她幾乎能感受到透過薄薄一層蓋頭司羨檀傳來的微微急促的呼吸。
「夫妻對拜——」
她的手按在刀上。
好想一刀劈死她。
今天這堂絕對不能拜!二師姐那處已經自顧不暇,寧歸蘿與司照檀的修為都不算太高,自己的靈力雖磅礴,卻被封印在刻意壓制不惹人懷疑的低階修為中。唯一有餘力的只剩司羨檀,可她看起來明顯是打算順著幻境賦予的願力走,想理所應當地承了這場荒唐的拜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