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秦霜,凭良心讲,他绝对算得上好脾气的典范。
大多数时候,他情绪稳定,态度平和,与所有人相处融洽,不经意间就会令人产生好感。
与别人意见不统一的时候,他习惯于缄默;一旦预感到发生冲突的先兆,他首先会选择躲避。
但是,如果真动起手来,他也不是省油的灯。有那么几次,他和我交手,吃亏的居然是我。
他说,是我把他逼急了。
说得也是,每次沉不住气先使用暴力的,总是我。
事后打扫战场、处理伤口时,他总要学着国务院发言人的腔调,套用中国政府对台湾的态度对我发表声明:"
我反对武力,但不排除在必要时刻动用武力。"
事实上,我宁愿他跟我动手,哪怕在拳脚上吃他点儿小亏,也不愿意他躲避。
冲突前夕,他一声不响地逃跑,留给我心理上的紧张远远大于身体上的小伤。
他不告而别跑到大马那次,已经让我受够了。
还好,他从大马回来之后,我们相处得不错,没发生什么大争执。
今天,11月初的一个星期六,他回父母家吃晚饭,我拉着琴等他回来。
海菲茨改编曼努艾尔·庞赛的小提琴独奏曲《小星星》(estrellita),是我和秦霜拼琴技时必输的一首。升f调的曲子里,大量的升记号令我错误频出。每到这时候,秦霜得意的笑容在我眼里就变得异常可恶。
趁他不在,我抓紧时间多多练习,下次也好扳回一局。免得一到这首曲子,他就摆出一副已经把我压在身下的丑陋嘴脸。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风声大作,隐隐传来隆隆的雷声,竟是要下雨。
北京的秋天,扬尘或是沙尘暴司空见惯,雨水是极少的。没准又是人工降雨。
我放下琴,考虑要不要开车去接那个到爹妈家蹭饭的家伙。这时,门铃响了。
我知道不是秦霜。除了自己拿钥匙开门,他一般会用脚尖有节奏地踢。
是姚佳。她站在门外,拎着一只印有fa:字样的纸袋。
"
进来坐。他马上就回来。"
直觉她有事,而且一定与秦霜有关。
"
不了。我只是来说一声,我的请调报告批下来了,明天去深圳交响乐团报到。"
我怔住,后退一步,让开门,坚定地说:"
佳肴,你进来,进来再说。"
姚佳坐下来,把纸袋放在腿上,轻轻的折上,打开,再折上,再打开。
"
怎么忽然决定调走?"
深圳交响乐团是不错,建团也有20多年,是个好去处。但我相信这不是主要原因。
雨下起来,雨点抽打在玻璃窗上,啪啪直响。显得房里更加安静,只剩下雨声。
姚佳抬起头,微笑地看着我:"
我想让自己死心。自动不行,干脆改‘手‘动。"
她指了指窗外,"
就象人工降雨,能达到预想效果就行。"
我无话可说,内心五味杂陈,不知道该庆幸,该感激,还是该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