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琪!”
一阵惊呼过后,以筠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地喘着气,背上的寝衣已经湿了大片,额前的碎发也都已经被汗洇湿。
帷幔被人掀开,她像是还未从惊吓中走出来,下意识地一颤。
“姑娘别怕,是奴婢。”
语芙见状,忙上前替她顺了顺后背。
她的脸颊通红,是惊吓过后的样子,眼底还有淡淡的泪痕。
语芙低声问道:“姑娘又做噩梦了吗?”
以筠僵在原地,手有些冷,声音沙哑:“嗯,伊犁那边,有消息了吗?”
语芙摇了摇头:“奴婢昨儿派人去了四王府,四福晋说,还没消息,这会儿战争正激烈,是没有空闲的。”
“你去倒杯茶来。”
她没说什么,先打发了语芙出去。
语芙前脚出去,后脚以筠就起身去了梳妆台前,从妆奁的底层抽出一张信笺。
“上有令,即刻启程平叛,有事至四哥府商议,安好勿念,待归,愿安。筠亭书”
信笺上洋洋洒洒,却没有多少字,像是匆匆写就,却依然力透纸背。
转眼已是十一月,北京城也已经飘过了几场小雪。自永琪匆匆奔赴准噶尔后,今夜这样的梦,以筠每隔几日便要做一次。梦里,他要么倒在血泊里,要么伏在马背上,要么就是躺在营帐的床榻上,身边围着军医,一个个面露急色。
那日他匆匆一别,两人连面都不曾见上,只留下
了一封信。
这封信还是书仪派人送来的,那张信笺也是四王府的样式,可见他是真的着急了。
“姑娘怎么不穿件衣裳?”
语芙端了茶水进来,身后跟了一个小丫头,手里捧了个铜盆,上头搭了一条绢帕。
语芙放下茶水,从床边的衣架上拿了一件衬衣替她披上,又说道:“姑娘寝衣湿了,一会儿换一件吧,别着凉了。先擦把脸。”
以筠回过神来,把杯盏里的茶一饮而尽,渴得很。
“姑娘每回梦醒,都要看一遍这封信。”
语芙随口说道。
以筠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封信,那样熟悉的字迹,一如梦境里那张熟悉的面孔,也如同每每梦醒,梦里的情形都清晰可见。
她细细地摩挲了一会儿信笺,又放回了原位。
“什么时辰了?”
她轻声问。
“刚过丑时不久。”
以筠轻叹了一声:“去沐浴吧。”
每回梦醒,只有再跑一个热水澡,才能让她过得更舒坦,更放松一些。
战事起来以后,大伯父杳无音讯,只有每日阿玛上朝回来会提一嘴,今日大哥上了折子,今日谁的折子里提到了大哥,但所谓提到了,也不过都只是官话罢了,只能证明鄂容安还活着。可有无受伤却是不得而知。
自从那日从宫里回来,老太太一病不起,这几个月她都在照佛祖母,全然没有时间入宫,宫里却也并不安宁。
程晋好几次出宫都来府上坐了坐,有时也会替愉妃和太后来
看看老太太,然后便会在出云轩略坐一会儿,给无暇分身的以筠,讲讲这些时日宫里头发生的事。
“嘉贵妃从木兰回来身子便有些不适,四阿哥出征前好些了,可如今又病了,四福晋这几日日日进宫侍奉,那头八阿哥和十一阿哥还小,四福晋得闲了还得去阿哥所看看两个弟弟,又得担忧着四阿哥在前线,奴才瞧着也是瘦了一圈。四王府里的两个侍妾虽说不得宠,平日里也是不见人的,但这会儿因着嘉贵妃的病,四福晋倒也把人带进宫来一起伺候着了。”
多事之秋。
嘉贵妃的病不是一日两日了,以筠本想去看望,但再没了时间,只能托了书仪去替自己问安。嘉贵妃这一病,皇后又即将临盆,后宫的事尽归纯贵妃并不合乾隆的心意,他从未打算把后宫的事全权交给一个汉人打点,所以,他下旨让愉妃协理,一为牵制苏氏,二为平衡后宫势力。
热水包裹着自己,以筠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也才有心同语芙聊上几句宫里的事。
“和敬公主因为额驸的事,铁了心地要与额驸一起闭关思过,已经有一两个月没有进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