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枝见他敢还嘴骂自己,想:翻天啦!把孩子往床上一擩,上前就往春晖脸上挠!春晖歪身用手护着头。孩子在床上“哇哇”
哭。
根旺两口子正坐在灶屋的小板凳上唠家常,听见小孩哭的不叉声,急忙跑到小西屋,见两口子在打架,柳俊急忙拉住仙枝,埋怨说:“忙大长一天咧,累哩跟啥样,还有闲心斗!”
仙枝挣着说:“他骂我!”
春晖看着她,怯说:“你先骂我哩!”
根旺赶紧把儿拉出屋,小声责怪他说:“你弹了她的猴了吗?唵!你惹不起,还偏要惹!她说几句,你不吭气,不妥咧吗?”
春晖拗头瞪着仙枝,不吭气了!仙枝知若真打是打不过男人的,不如见好就收,于是虚挣几下,说着:“我咋寻你个赖种咧!”
就挣开婆婆的手,坐床沿上生闷气。柳俊见孙子一个劲地哭,摸摸头,觉得烧,说些只顾斗哩不讲孩的话,便抱着孩子看病去了。小两口也一前一后地跟去了。根旺叹一声,回灶屋了。
第二天,肖环抱着孩子去了娘家。仙枝见应嫂子的还躲滑,借口说孩子还烧,得找娘家的铁医生看,也抱着孩子去娘家了。雪梅见妯娌仨就自己干活挣工分,觉得吃亏,就干一天、歇三天。
这日傍晚,根旺从外面回来了,唉声叹气。柳俊在烧汤。她往灶膛填把柴,然后搅面糊,见根旺那样子,问:“咋咧?”
根旺坐在锅对门,把快要着出来的柴火往灶膛推一推,又叹一声,说:“吃家多,干家少呀!”
柳俊又问:“咋?”
根旺说:“这月的工分表贴出来咧,一样人数的户家,就数咱家的工分少。照这样下去,分啥粮呀!一家人喝东北风呀!”
柳俊把面糊倒滚锅里,用勺子扬着,叹一声,说:“啥法耶!都比着不干!”
根旺用火棍往下泄着灰,说:“能是想分家哩吗?”
沉默会儿,说:“要说,亲也给他们搬了咧,面条儿也给他们吃罢咧,家也该分咧!”
柳俊用勺子把几个面疙瘩在锅上跐着、低沉地说:“分是好分,可一家人正在一堆哩,猛一分得七零八落,心里怪难受的。”
说着,眼圈红了。根旺看她一眼,说:“看你,我只是说说,并没有分,你可到难受起来咧!”
说着,叹一声,停会儿,又说:“反正就是恁这儿不分,等等也得分,古自常来,没有一家人能搁合一辈子的。”
柳俊说:“能搁合一天是一天!实在搁合不来再说!”
根旺沉默会儿说:“你说得也对,可咱现在就得做实在搁合不来的打算呀,别到时候啥都没准备、给孩啥也没分,一辈子落抱怨!”
柳俊说:“那是哩,不能叫孩光肚子出门呀,赖好都得给他们盖所房。”
根旺说:“那肯定!”
从此,根旺一有空,就用箩头把干坑里的土往上沿背,久之背了一大堆。打算打坯、烧窑、建房。他叫仨儿也来背。春光事多,常常背几箩头,便被大队干部叫走了,背不长远。春潮觉得给大家建房、自己死啦活地干、吃亏,背着也是黑丧着脸。倒是春晖实性,想着老哩是给儿建房哩,有多大劲就掏多大劲,得空就用锹把背个大箩头,下到干坑里,装一大箩头土,撅着屁股“吭哧吭哧”
往上背。柳俊得空儿也崴着小脚用箩头往上?。仨媳子偶尔抱着孩来看。肖环黑丧着的脸,见有外人来了,马上喜笑颜开,娇滴滴地说:“娘!您抱孩子?我来?吧!”
又说仙枝:“你还不替咱大背、叫大歇会儿!看叫大几十咧累成啥样子!”
俩老哩是不让他们?、背的。每当这时,雪梅便抱着妮扭头走了。外人都说肖环懂事儿。
根旺一面攒土准备打坯,一面卖了猪,准备钱,买煤,烧窑。他怕钱放在自己房间被老鼠咬,便把它放在了春光的柜夹屉里。这日,他卖兜鸡蛋,想把这钱和那钱放一块,可巧春光两口子没在家,就去到那房间,拉开柜抽屉,伸手往夹屉里摸钱包,没摸到,往里摸几摸,还是没摸到,他心里“扑腾”
着“哎”
一声,想:钱哪去啦!便跪下把夹屉的旮旯缝道摸个遍,仍没摸到。顿时,他大惊失色,急慌忙跑到院里,问正在拢柴禾的媳子:“你把我放在春光柜夹屉里的钱挪地方啦!”
问罢,张嘴瞪眼看着媳子的嘴,想从她嘴里听到“嗯”
声。媳子停了筢,也看着他的脸,说:“没有呀!”
根旺吓得往后踉跄几步说:“那!钱哪去呢?”
柳俊想想,说:“你想想,是不是放那啦?”
根旺十分坚定地说:“想啥想!我就放那咧!”
柳俊这才知钱丢了。但她似乎仍不相信那是真的,放下小筢,去那儿摸几遍,也没摸到,这才完全相信钱丢了。她一边往外走一边皱着眉喃喃地说:“嗯?它会弄哪去呢?弄哪去呢?会插翅膀飞?”
二人沮丧地呆坐在灶屋里,脑子一片空白。停会儿,柳俊焦急地说:“钱没咧,拿啥烧窑!”
根旺稳稳神,说:“你先别说拿啥烧窑,你先说这钱弄哪去咧!”
柳俊哭丧着脸说:“我哪知道呀!”
根旺揣测着说:“难道是家里遭贼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