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舟雪眉头微蹙,看起来也是对眼前的情况感到疑惑,正如萧风灼所说,客栈大堂里堆积的尸的确是昨夜他差遣纸人堆在一起,本欲用坠火符烧毁,却因为上头附着这魂魄,酷似生人而只是进行了简单镇压的尸骸。
但同样的,那些尸骸在一开始是会动的腐尸,是先被他用柳叶割掉了脑袋,而后才在高堂明镜下显露真面目的,可眼下到了白天,那堆本该因为人头风铃镇压而不显露人前的尸体,为何会以这般模样出现?
路舟雪手心里渗出冷汗,同萧风灼说话时语气里也带上了迟疑:“阿灼,你我昨夜让吊死鬼蒙了眼睛,是否也将活人看错了?”
昨夜他动手时对自己所见所闻坚信不疑,可现在一夜过去,眼前场景出乎他的意料,他反而怀疑起自己昨夜是否是因为中了障眼法而失手杀了人?毕竟新鲜的尸体堆在那里,他不得不怀疑。
“不会。”
萧风灼语气笃定,始终淡定的态度不自觉也让动摇了的路舟雪坚定起来,他轻轻咬了咬路舟雪的手指,没用力,只是惹得男人低头,一脸疑惑地看着他,然后抬手捏了捏他的脸:“做什么?”
“怀疑自己眼睛,血炼茶浇过的头骨总不会是假的。”
萧风灼道,此时百里长情破了路舟雪压角的纸人,从客栈的角落里把人头风铃找了出来,雪白的头骨上留有被血炼茶浇过的茶渍,瞧着越邪恶了。
卫如戈也紧跟着在客栈的四个角落找出了路舟雪布置的纸人和佛珠,他把东西一齐呈放到百里长情面前,神色凝重:“师尊,找到了这些,像是什么邪恶的献祭阵法。”
百里长情看着手里的人头风铃拧眉沉思半晌,实在看不出来这是什么阵法,他把头骨交给卫如戈,叮嘱道:“暂时看不出来是什么,先收好。”
“嗯。”
卫如戈低声应了,将人头风铃连同几颗佛珠和纸人一同收进了自己的纳戒中,想起些什么,又道,“师尊,清点死亡人数时,我现昨夜的入住名单上有个人比较可疑。”
“哦?”
百里长情闻言看过去。
“住客栈的大多是外来人士,身份信息不好确认,但这个岁杪——”
卫如戈将客栈掌柜记录的名单摊开,手指在路舟雪用的化名上点了点,“徒儿无意间听一个游商提起,似乎是个专修阴毒勾当的妖道。”
“客栈里的尸体徒儿也都看过,没有道士。”
听完卫如戈的猜测,百里长情略作思索后道:“那游商你可还能找到?”
“能。”
“这样,你去寻那游商,无论那岁杪道人是不是凶手,都先把人找到。”
百里长情吩咐道,他的眼睛却落在客栈掌柜的记录名单上,上面能够看到最近半年的入住记录,但就是在这两天,入住人数忽然爆满,这便意味着整个戎城的外来人整体的增加。
偏偏是在他决定重查东山旧案的关头,百里长情可不觉得这是巧合,但他并没有把这些告诉其他人。
至于客栈外头的路舟雪二人,早在百里长情把人头风铃找出来时就悄无声息离开了,毕竟他现在还是一身妖道的打扮,若是叫百里长情看见了,少不得又要惹祸上身。
只是他虽然离开了,却仍旧对客栈里的事心存疑虑,整个人忧心忡忡的,无意识地摩挲着怀里黑猫的毛,摸到后背时,凹下去一块,他低头去看,现那里秃了,只是被萧风灼用障眼法掩饰了:“怎么秃了?”
萧风灼没回答路舟雪的自言自语,只在心中叹口气,心想这家伙还是对自己可能误杀了人的事耿耿于怀:“古籍上记载过一种邪术,有妄图长生而又修仙不能的凡人,会通过某种祭祀活动蒙骗天道,从而使自身进入一种非生非死的状态,白天与常人无异,到了夜晚就会变成腐烂的行尸。”
“我虽然不能确定客栈里的人是否是因为邪术变成这番模样,但若是细论起来,他们也绝算不得是活人。”
萧风灼扭头看着路舟雪,琥珀色的猫眼里满是温柔娴静的光,他是出于对路舟雪的担忧才说出这番话来,也是真心实意地希望后者莫过于自责。
路舟雪忽然就读懂了琥珀眼小猫眼中的深意,他低下头轻轻地蹭了蹭萧风灼毛绒绒的额头:“谢谢你,阿灼。”
至于道谢的缘由,二人心照不宣,自不必挑明。
小猫眯起眼睛,忽然语含笑意地口吐人言:“既是道谢,何不付诸行动?”
“嗯?阿灼要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