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被楊平罵了一通:「混帳!今天給皇帝面子,就是給我們自己面子,懂不懂?!」
就算偷偷歇會兒,皇帝難不成還會和楊家計較?再說誰敢去告訴皇帝?
楊會不懂,但是他不敢也不想在今天招惹父親,所以眾人又吹著寒風,等了半個時辰。
連楊靈韻都等不及了,派了丫鬟出來,問哥哥陛下怎麼還沒到。
楊會咧嘴,調笑道:「都問第三回了?哪有這麼火急火燎的娘子?」
心裡倒是憐愛妹妹。
嫁娘出閣,大抵都是不安的。即便家人一再保證皇后之位只可能屬於她,但只要還沒被抬進椒房殿,楊靈韻便能臆想出一萬種意外情況,把自己嚇得六神無主。
越是臨近大典,越是驚慌不安。照這樣下去,能不能順利完成冊立都不一定。
楊會搖搖頭,對那丫鬟說:「得,你也別傳話了,我去看看她。」
說著,便趁楊平不注意,閃身進了府邸。
剛走到側門,突然聽見漸近的鼓樂聲,楊會手搭個涼棚,遙遙一看,青灰色的屋脊後面,已經現出了迎婚使手裡的金節。
儀仗越來越近,這下也沒法安撫妹妹了。
楊會想趕回街口,卻突然被身旁的人拉住了胳膊。
「你幹嘛——」楊會語氣不善,一轉頭,發現是表哥于敏之,才急忙剎住罵人的話,「還等什麼,趕快去前頭接駕了!」
于敏之反是抓得更緊,臉色由紅變白,握在楊會小臂上的手掌微微顫抖。
楊會驚奇:「怎麼了?」
心裡納悶,這個狀元表哥不是一表人才麼,怎麼亂成這樣?別是他和長公主的婚姻不順,就看不得別人成親吧?
卻聽于敏之低聲道:「不對。」
「啊?」楊會搓手,「不是,狀元郎,咱有什麼事能不能過後再說,我現在得趕緊——」
「你看那頂鳳輿。」于敏之打斷道。
鳳輿跟在皇帝繪金雲龍的禮輿之後,同樣是十六抬,幢幡寶蓋,鏤金垂雲。接上了皇后,將會繞城一周,接受全城百姓朝賀禮拜。
楊會不解:「鳳輿怎麼了?」
「裡面有人……」于敏之喃喃道,「空轎而來的鳳輿,怎會比前面的禮輿更重呢?那些轎夫步伐沉重,肩膀都給壓塌了……」
「小環太沒規矩,叫她出去問話,問沒問出來都得回復一聲呀,哪兒能自己跑沒影了呢。都是小姐以往縱著她。」丫鬟在楊靈韻耳邊嗔怪道。
楊府的一等丫鬟,衣食優渥,比小門小戶的閨女養的更嬌貴。她們閒極無聊,最愛做的就是互相詆毀,爭風吃醋。
楊靈韻此刻沒心情摻和丫鬟之間鬥嘴,大喜的日子,她這顆心卻始終高高懸著,落不下來。
小環莫名消失也就罷了。兩炷香之前,前院傳來消息,說先遣的禮官已經到了街口,後院的女眷急忙整裝準備。
可是從那之後,就再沒有消息傳來。
陛下到了沒有,大禮進行到哪一步了,她何時受封,何時拜別父親、登上鳳輿……楊靈韻心中存有很多疑問。
精心準備的大婚,到了緊要關頭娘子卻無人問津了,簡直難以想像。
楊靈韻越想越覺得奇怪,正在這時,門外隱約傳來爭吵聲……竟還夾雜著男人的聲音!楊家家規嚴明,怎會有這麼不知禮數的下人?!
楊靈韻便再坐不住了,喝令丫鬟僕婦退下,自個兒湊到門前,悄悄推開一道縫兒——
繼母周氏站在院門處,被僕人攙著,身體起伏有點大。因為背對楊靈韻,所以看不清周氏臉上表情,可是聽起來語氣頗為急切,像在與人爭執。
周氏名門出身,平常最會裝樣子說場面話了,怎麼會在這種時刻糊塗呢?
楊靈韻心感異樣,乾脆推開門,問:「母親,出什麼事了?」
周氏回過身,楊靈韻才看到她神情極為不安,平常優雅的儀態也不復存在,更不正常的是——
院子之外,竟是整齊一排士兵,明火執仗,將她的住所圍了起來。
周氏看見她,為難的語無倫次:「哎呀,小姐怎麼能出來呢……這章程都亂了啊……說是宮裡來的人,讓咱們等著,不得進出……可是……」
楊靈韻急了:「哪有這樣的事?陛下呢?前面進行到哪一步都不跟我們說一聲?還有,我哥哥呢?」
周氏無奈搖頭:「陛下已經在前院了。除了讓咱們等著,其他的都不讓做,問什麼都不說。小姐還是先進屋,再等等看吧。」
楊靈韻不管周氏,讓自己的信服丫鬟過去和門外士兵交涉,果然也什麼都問不出來。
那丫鬟性子潑辣,作勢要往外闖,誰知士兵竟直接拔了劍,粗魯地將人推了進來。
楊府丫鬟哪裡受過這等委屈,當即大哭,周氏又和看門的人吵了起來,下人維護主子,一時吵的不可開交。
楊靈韻的不安感越來越強。她瞥了一眼吵鬧的人群,心一橫,趁人不備打開閨房深處的楠木衣櫃,偷偷閃身進去。
楊家執掌大權多年,樹敵無數,所以楊府每個主子的房間裡都建有逃生密道,只有自己和心腹知曉。
楊靈韻房裡這一條,恰好可以繞過院門,通到前院。
暗道里不見光亮,布滿塵土蛛網,楊靈韻腳下磕磕絆絆,大紅婚服早就髒了,喜帕不知丟在了哪裡,綴滿夜明珠的繡花鞋也丟了一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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