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醒怔了一怔,眼睫微颤,心里软得要命,说,“我知道了。”
此处距行宫只有一小段路,一刻钟不到的工夫,闻青轻就见到行宫正门。宋书并一行侍人侯在门口,闻青轻拉拉江醒的衣裳,江醒将闻青轻放下来。
此时春风清寒,雨水湿冷,宋书上前,先给闻青轻披了件藕荷色披衣,又奉给太子殿下一件银白鹤氅。闻青轻将方子和药材交给宋书,而后才进了行宫。行至回廊时,闻青轻目光一扫,见到院中飘着几片被烧了一半的黄纸,黄表纸已经被雨水打湿了,混在泥土之中,上面还盖着几朵碎花。
清明将至,或是有谁在这儿悄悄祭拜先人,这倒不好让太子殿下知道。
闻青轻假装没看见。
她和江醒一道进了江醒的书房,此时雨水淅沥,天色却不阴暗,反而有一种明净之感,窗外竹叶摇晃,在窗格之上投下疏疏叶影。
宋书煎药去了,是而这里只有他们两个
人。
宋书做事很周全,小案上早已摆好了闻青轻喜欢的糕点和清茶。闻青轻坐在案前,摸了一个橘子,剥开橘皮。
仆役敲门,送来两块干净的帛布。
江醒上上下下打量了闻青轻一番,见她身上干干净净的,并无被雨水打湿的痕迹,于是先帮闻青轻把头发梳顺,取了一只白玉簪给她将长发挽起来,闻青轻拿着橘子乖乖坐在镜前,望着镜中的自己渐渐变体面,非常快乐。
她一遇到重要的事,就喜欢和江醒分享,这回照旧同他说起许兼的案子,说着说着又是生气又是解气。
她心中还有一桩事,不能明白,于是道:“阿兄此次得证清白,还要多亏那个小人郎中病逝冀州,说来奇怪,为何阿兄一回京师,他就病逝了。”
江醒搭在玉簪上的指节一顿,少顷,梳起闻青轻的一捋黑发,拿白绸带系起来,打了个小络子,他目光清淡,语气很温和,说:“不知道。”
世上竟然还有太子殿下不知道的事。
闻青轻觉得稀奇,但没有再问。
她喜欢太子殿下给她挽的这个头发,一扭头,见到青年背靠窗框,坐在枕席之上。
他手中拿着一块帛布,微微垂首,正在给自己擦头发。
青年发尾微湿,丝丝分明挂在肩颈之上,冷白的锁骨上还挂着清莹的雨水,在昼日清光里反射出明净的光亮。
他真好看。
闻青轻见到他的锁骨,下意识去看之前自己下口咬的地方,那一处皮肤冷而白净,牙印早已消了,但是很好看。
闻青轻看了一眼,觉得喜欢,再看一眼。
江醒掀眼望来。
闻青轻连忙收回目光,耳尖烧得滚烫。
江醒垂眸,见到她红红的耳尖。
这样就红了,倒是很好骗。
江醒很轻地笑了一下,问:“在看什么。”
闻青轻咕嘟半天,才道:“没……没有什么。”
江醒稍弯了弯眉眼,空出一只手伸过来,冷白指节轻触上闻青轻颈间一条褪色的疤痕,又沿着下颌线一路向上,滑到闻青轻通红的耳尖上,轻轻按了按,笑道:“什么都没看,那你脸红什么。”
谁让你摸我的!
闻青轻只觉得一颗心也被他指上的动作弄得又酥又痒,又是羞恼又是不平,却不敢讲,睁着眼睛胡说八道:“我肯定是生病了。”
江醒点了点头,说:“原来是这样。”
闻青轻说:“就是这样。”
江醒笑了一笑,闻青轻连忙牵住他的手,生怕他再干点什么让自己失控的事。
好险,她刚刚差点就要亲上他的手了。
闻青轻坐在案前,摸摸心口,将他的手放开,江醒继续给自己擦头发,闻青轻看他擦了一会儿,蹭过去说:“我也要擦一擦。”
江醒拿帛布拢住她干净的发尾,象征性地给她揉了两下。
闻青轻这才满意,这种和小时候一样的
相处模式让她感受到安全。
闻青轻情绪稍定。
这时,静室内落下两道敲门声,江醒头也没抬,道:“进来。”
宋书端着药碗推门进来,药汁照旧是苦的,江醒端过药碗,正欲饮尽。
闻青轻望着他道:“殿下快喝,喝完我要回去和阿兄交差的。”
江醒怔了一下,垂下眼睑,将药碗放下,又将竹简翻开,语气平静,道:“一会儿再喝。”
行吧,现在确实太烫了。
闻青轻望着药碗上氤氲的热气,点了点脑袋。
她此来除了给太子殿下送药,也没有什么要事,这会儿靠坐在江醒身上清闲地吃橘子。
她吃完一个橘子,伸手去摸药碗,玉碗的温度已十分妥当,喝起来不会烫口。
闻青轻道:“殿下,喝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