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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第2页)

钟照雪径直擦肩而过,去握挂着的门栓,身侧的古宜歌却捉住他的手腕,紧紧如同拉住危崖下的人。

两人的力道僵持,散漫的神态在古宜歌面上流失了,他低声地挽留:“师兄,未必一定要这样做。”

“我们没有赌的机会。宋振何等老辣,余一笑等人又是棘手之辈,虚花宗的招数太容易露出破绽。”

钟照雪长眉轩起,带出雷厉风行的严色,“五州正流即将后至,必须再分道而行,你与殷怜香往返而去,远离南州,我引走他们。走!”

“铜山关乃虚花宗死劫,众人围剿南州邪教已成大势所趋,你又何必掺和其中?何况你为掣云门大弟子,身系门派门面。”

“我只做我想做之事,与任何人无关。”

古宜歌五指深攥,顿时有轻微骨头响声:“难道你真对殷怜香那厮动情?他可是……”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古宜歌没再说出口,视线触及钟照雪偏时的目光,他不禁喉口一紧,竟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拿掣云门压他,是世界上最无用的举措。

古宜歌幼年的时候就是全门上下最头疼的弟子,秉性顽执难教,空有天赋无剑心,和大师兄钟照雪相差甚远,只不过师父忙于事务,多半时候由钟照雪管束他。

他天性跳脱,又心思极慧,只怕他大师兄一人。初下山历练,古宜歌偶然跟随过一僧人学得诡道的雏形,实为墨家遗术。这个契机让古宜歌的想法彻底改变,他长此钻研此道,荒废剑术,更在最得意忘形的少年时误伤了人,险些铸下大错。

诡道终究不是正统武学之道,恐怕有走火入魔一日,此事引得门中争议,依门规他本该受重罚,甚至驱之宗门外,是钟照雪亲手将他手臂折断,废一脉,令他于剑道终难成大器。

钟照雪拦在门中诸人面前,以自己的性命品德担保,若古宜歌误入歧途,做出伤天害理之事,则由他亲自手刃;来日酿成不可挽回的灾祸,亦由他一力承担。

古宜歌仅仅被禁闭了一年,此事就揭了过去。

凡是他所做的决定,即便是沧海桑田也未有改变,磐石不可转,青松未肯折,古宜歌再明白不过,可孤身的雪,竟也会为谁的乌停留么?

古宜歌咬牙,狠下心:“你只一人而已!我同你去!”

“五州群雄之前,便是我们三人也没差别。”

钟照雪将手搭在他的手背,“你还信不得师兄?”

这句话就像一个定心丸,一个承诺,一个信任。仿佛只要是钟照雪,世间就没有他不能解决的事情。

“……”

知晓改变不了,古宜歌到底缓缓松开了手,阔步走去屋门前,忽转头,两人分明不过数步,却犹如天涯长远。古宜歌定定看着他,片刻,对他露出一笑,“师兄,你要来西州寻我们。殷怜香妖气太盛,我一介书生可镇不住。”

而钟照雪倚剑伫立门前,也微微笑,只是说:“师弟,时不待人,勿再回头。”

天光微醒,云翳徘徊,极远处有一点赤红开始弥漫,不温暖,只血似的冷冽。

一片蒙昧之间,轻骑骏马从铜山关的城镇中驰出,马蹄奔腾间卷起飞沙,拍打在乌色的衣摆。

风愈大,沙石席卷,从连绵沙丘翻起雾,有一片阴影开始出现,马嗅到了某种味道,停下了奔跑,开始焦躁地踱步。

翻雾滚来,比那片阴影更快的是的数把飞刀,疾如雨点地掷来,五把,十把,二十把,还是上百把银光交错,密不透风,交织出成千上万的锐亮,霎时好像能罩住头顶的天色。

银白鞘中的长剑霍然出鞘,一抹冰冷的雪将银网划破,劲力足以吹毛断,迸溅出激烈风吟。乱光闪曳,数片断刃钉入沙土,等长剑归鞘,马的周边已经扎满了刃片。

人仍是毫无损地坐着,斗笠下的眉已经皱起。

来得比预想中更早,早得令人心惊。

阴影渐渐在半昏半明的长天里显露出来,拖着的日轮也露出了火光,刺在眼眶,风也微灼起来。钟照雪微微地敛起眼,这一幕有种模糊而遥远的熟悉。

那是一行人马,衣袂翻飞,有许许多多崭露锋芒的青年,也有许许多多名扬五州的面孔,陌生的,熟悉的,美丽的,年迈的。这是一场功利的围猎,就像群侠夺花的规则一样简单,谁得到醉生六道,谁杀了殷怜香,谁就是这场围猎的魁。

但钟照雪不喜欢按部就班地活在别人眼里,也不喜欢让一切被人掌握,更不愿意受困。他要的,是自己的规则,是激浪来时,可以撞碎礁石的暴烈。

千秋声色纷纭,江湖风云涛涛,谁到最后也只是一捧过去,是对是错,是好是坏,钟照雪不问,不说,从来只求凭心而为。

眼前人影如鬼,叠叠憧憧,是死局,于钟照雪来说,也是破局。

他并非有万全的把握,足以让他从江湖高手之中杀出生路,只不过有了在意的人,所以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坦然。

来者渐渐散开,人群以半围的阵势接近,最后停留在数丈之外。他们的面孔沉寂,皮囊下的心却喧杂不休,共同注视着这位穷途的剑客。

金霜门的弟子们格外显眼,他们都穿着白金色的衣,纹路在衣襟流动,像簇拥英雄的子弟。最前面的正是宋振,他正身雄踞,和钟照雪对视。

飞鹰低啸,天地一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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