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小院裡雖然剛送走了一批遊客,但還有另外一批在。
大家進進出出的都能瞧見那個身形高大,容貌削刻卻又失魂落魄的男人站在門口。
這會兒雨已經停了,大家都零零散散邀約著出去玩玩。
藍天也想出去溜達溜達,還沒靠近門口腳步就頓住了,頓時像闖鬼了一樣往回跑。
揪住剛抱著換下來床單毯子要拿去洗的毛栗子,驚恐又小聲地問「你猜我看到誰了?」
毛栗子不太感興,淡淡地問「誰?」
藍天眼睛卻瞪得溜圓,「我的前老闆!他怎麼會在這?!」
「你的前老闆?!他怎麼會在這裡!」毛栗子迷濛了幾秒,瞬間反應比藍天還大。
沒人比他更清楚那人對於沈漆來說是怎樣的危險存在,和前幾天來的那個蘇清朗可不一樣。
毛栗子氣勢洶洶地衝到門口,遠遠瞧見席衍崢頓住了腳步。
毛栗子記憶里,席衍崢無一不是精緻的,講究的西裝和配飾,挺闊的背脊和肩膀,看人的眼神冷淡如冰,十足十的上位者姿態。
卻從沒像現在這樣狼狽過,渾身西裝都濕了,料子沾了水,顏色顯得更深沉些,頭髮亂蓬蓬地散著,一張臉白得好像電影裡的吸血鬼。
席衍崢瞧見毛栗子後,那微微顯現的委屈氣息消失得一乾二淨,即使樣貌狼狽,也還是端起了老宅先生的冷硬氣質,「我要住宿,開間房。」
毛栗子瞧見席衍崢還是有些膽怯,但現在已經不在京市,也不在老宅了。
作為沈漆的朋友,他有義務站在席衍崢的對立面,於是,毛栗子也強裝鎮定地說「我們這裡沒房間了。」
席衍崢那雙狹長的眼睛微眯,質疑地打量著毛栗子,連縮在毛栗子身邊的藍天都打了個顫兒。
藍天有些心虛,看著這幾個人好像認識的樣子。。。她剛來那天還說了很多聘懷和席衍崢的壞話。。。
片刻後,小院裡響起席衍崢毫無波瀾,卻又氣勢迫人的疑問「剛走了一批遊客,怎麼會沒有房間?」
小院裡的空氣死一般沉寂,毛栗子緊抿著唇,答不上話。
。
一覺睡到現在的蘇清朗剛起來,對外面發生的事情全然不知,洗漱過後就跑去敲了沈漆的門。
裡面半晌沒動靜,蘇清朗又敲了敲,還順便理了下自己的頭髮。
等到沈漆來開門後,蘇清朗便揚起燦爛的笑容,問「沈漆,帶我出去逛逛。。。」
話還沒說完,就看見來開門的沈漆臉色很蒼白,神情也很疲倦,蘇清朗皺眉,上前一步,問「你怎麼了?生病了嗎?」
說著想伸手探探沈漆的額溫,被對方退後兩步躲開了,蘇清朗懸在半空的手頓了兩秒,收回來。
「我,我沒事,你想出去逛逛嗎?我帶你去吧。」沈漆也察覺自己反應大了些,連忙轉開話題。
剛好他也不是很想面對席衍崢,找個藉口出去正好。
蘇清朗見沈漆答應,立刻又歡喜起來,拽著沈漆就要往院門去。
在遠遠瞧見那道熟悉身影后,立刻將沈漆擋在身後,那保護的意味昭然若揭,深深地刺痛了席衍崢,他握著行李箱把手的手青筋鼓起,用力到快要將把手捏斷。
那是他的七七,憑什麼躲在蘇清朗身後,而且為什麼要躲他?
蘇清朗戒備地瞪著席衍崢,沈漆卻全然不當一回事,他只拿席衍崢作一團空氣,輕輕拍了下蘇清朗的肩膀,淡淡說「沒事,走吧。」
說完,沈漆又轉頭對毛栗子交代「我帶蘇先生出去轉轉,店裡的事情先交給你。」
毛栗子巴不得沈漆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等他把席衍崢打發走,再回來。
沈漆佯裝鎮定地從席衍崢身邊走過,還是無法完全忽視掉那道如芒在背的視線,直到徹底走過席衍崢,沈漆才悄悄鬆了口氣。
見他如此淡然地往外走,蘇清朗也匆匆跟了上去,兩人越走越遠,絲毫不顧及席衍崢長久凝望的眼神。
席衍崢薄唇緊抿,眉頭緊皺得可以夾死蚊子,他生氣極了,沈漆就這樣當著他的面和蘇清朗相約出門,絲毫不把他放在眼裡。
那個曾經眼裡心裡都只有他的沈漆,現在看也不多看他一眼。
周身像是颳起了凌冽的寒風,席衍崢面色暗沉,眼底洶湧,半晌才收回視線,冷硬地對毛栗子說「我要住宿。」
「說了,我們這裡沒有空房。」沈漆的態度給了毛栗子勇氣,讓他再次堅定地拒絕席衍崢。
席衍崢眼神宛如堅硬的冰刀,惡狠狠的,似要將毛栗子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來。
但最終,他還是收回沉沉地視線,轉身去了旁邊那家民宿。
雖然沒將人徹底趕走,但毛栗子還是稍微鬆了口氣,他是看著沈漆一步步從傷痛中抽筋拔骨走過來的,不可能再讓席衍崢插入沈漆的生活。
臨源的民宿不少,隨便席衍崢住哪,反正不能住在他們落雨小院。
毛栗子為自己成功捍衛了沈漆好不容易適應的愜意環境而高興,轉頭發現藍天一臉神遊天外,魂魄好像離家出走了似的「喂,你怎麼了?」
「天吶,我這是造的什麼孽啊!」藍天仰天長嘆一聲。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跟席衍崢打交道,即使對方落魄狼狽,那一身氣質仍舊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