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在摇摇头,解释道,“不是什么爱好,因为我妈不会做饭,我爸做工有时候饭点回不来,可能觉得教会了我,就有人给我妈做饭了。”
父母离婚时,庄在读四年级,幼时的记忆里,他妈从来没有进过厨房,洗衣拖地这种家务也没有碰过一件。
庄继生在就庄继生做,庄继生出去了,就等他回来做,哪怕饭点回不来做饭,江兰也不会去厨房拧开煤气灶随便做点什么对付一餐,心情好就略略打扮一番,心情不好,素颜朝天也是美人胚子,提上红皮夹,喊上庄在,母子去镇口的小饭店,她点两个菜,然后让庄在点一个菜,吃剩的就打包回去给庄继生。
晴天还好,雨雪天气江兰不爱出门,吃完饭回来多少积了怨气,便对小餐馆也很不满,庄继生扒拉剩饭的时候,她要发脾气,说餐馆什么菜做得还不如庄继生做的,叫他以后准时回来,出门吃饭再走回来,累死了。
庄继生还当自己被夸了,忙点头应着哄着,很满足的样子。
现在说来不稀奇,当时在埠塘镇那个小地方还是相当惊世骇俗的,加上江兰实在漂亮,更是十里八乡传遍了。
可惜,庄继生还没来得及完全教会他的儿子下厨,江兰就离开了。
她不需要她的儿子给她做饭,她想要过的是锦衣玉食的日子,就是他们父子俩都进厨房替她忙活满汉全席,也远远不够,那不是她想要的。
“听起来,你爸爸很爱你妈妈的样子。”
“爱也没什么用。”
人家想要苹果的时候,但你只有
橘子(),没用的?(),种满一座山的橘子树也没用。
“对我妈没什么用,对我继母有用,因为我爸发现他无法像对待我妈那样对我继母,所以一直对我继母有些愧疚,我继母人很好,很体谅人,用别人的话来说,她是一个踏实顾家会过日子的女人,对我也很好,替我爸爸分担了许多。”
庄在至今犹记一个画面,在他重病奶奶的一力撮合下,庄继生再婚。不久后院的墙要修,庄继生扛了一袋水泥回来,冯秀琴见他进门,很自然就上去搭了把手,两人将水泥运到后院,冯秀琴递了凉好的水给他,在他喝水的时候,还很体贴地替他拍了拍胳膊上沾的灰。
之后冯秀琴去做饭,庄继生握着喝空的水杯,久久站在院子里。
他没有说话,但站在不远处的庄在就是知道,他在想江兰。
他在想,这样的事,江兰如果还在,她绝对不会这样做,这样好的事啊,妻子心疼丈夫体贴丈夫,她绝不会做。
她会如何呢,大概会在他累到气喘如牛的时候,端着自己冲来喝的玫瑰蜂蜜水,裙角翩翩地路过后院,嫌弃地嗔他一眼,说看你这一身灰,待会儿洗干净了再进来,但庄继生听了就高兴,被她看一眼庄继生就高兴。
庄继生独自干完所有活,等进屋,她喝过的杯子一定随手放在桌上,他往杯子里头冲进凉白开,涮一涮,凉水里能尝到残余的极淡的蜂蜜甜味,然后他洗干净杯子,放在一边,等她下次再用,他也是高兴的。比傻站后院里高兴千百倍。
那幽微不可言的高兴,足够这个男人在醉酒后,工友打趣庄在以后要娶个什么老婆的时候,如何孝顺,如何能干,他要大着舌头,低声又郑重地在他的儿子耳边说,娶你喜欢的,只要你喜欢,怎样都好。
而如今,那种幽微不可言的高兴,他的儿子也已经体会到了。
如果不去喜欢你,我的人生不会如此负重,可即便如此,我也不愿意去过任何一种没有你的轻松日子。
听着他父母的事,云嘉问他:“你像你爸爸还是像你妈妈?”
“你说长相吗?”
云嘉点头,“嗯”
了一声。
“可能更像我妈吧,但我现在不太记得她的样子了。”
云嘉问:“那性格呢?”
庄在低下视线,想了一会儿:“好像,谁也不像。”
他一直惧怕成为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
出了小店,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稍站了一会儿,云嘉转过头对庄在说:“你刚刚说了你爸妈的故事,待会儿,我也要讲一个故事给你听。”
“待会去哪儿?”
“去天水街,但要绕路,从海伦教堂那边走,那边有清港最大的一个福利院。”
庄在问:“要去福利院?”
云嘉摇摇头:“现在不用去了,路过一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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