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来丰睁开双眼,凝望着夜空皎月,嘴角露出淡淡微笑。随即,一个轻盈高洁的身影在月镜中缓缓浮现,凌乐竹…
一位值得敬佩的奇女子,正是由于对方的出现,方使他下定决心离开望金峰,才有了此后诸多丰厚的收获,是他一辈子都需感激的恩人。
可是,正如明月光辉越盛,周边星点被衬托得越黯淡一样,在他一切向好之时,笼罩在凌家上空的阴霾却迟迟不散。
那位瘦弱的、可怜的女孩,凌乐竹的妹妹,还在遭受着苦难。
纪来丰眼皮悲伤低垂,饮了一口碗中的酒酿,但这一次品尝到的却是无尽的苦味…
两年间,他竭力替女孩驱散双腿冰寒,已成功化去一半阴元,将分界处推至小腿中段。正常情况下,再有两三年,或有机会彻底根除。
随之而来的,病情也有显着的改善,便是女孩惧冷的毛病大大减轻。
再不用穿着厚实衣裳,铺盖粗重被褥,白天能在外停留更长时间,春秋季节不太寒冷的夜晚,甚至能短暂在院中欣赏动人的月景。
却不防,冰寒之症虽有减轻,但每隔一段时间,阴元仍会控制不住地爆开来,极寒虽逐次轻微,间隔却在缩短。
上一次正在四天前,即是中秋节的后一天,距离前一次还不到五个月。
同时,凌乐葵的状态也在变差,时常感到疲惫、嗜睡,精神一日较一日萎靡。
甚至当他手舞足蹈,讲述听来的精彩故事时,以往聚精会神、开心雀跃的女孩,竟会出现打哈欠的反常情况。
这般的病症着实罕见,连青庐门医术大修五长老贝温柳,还有姹月三长老月清音,都无法给出合理的解释。
无奈他只能在默默祈祷,希望只是暂时的现象。可藏在心底的直觉,却始终给出相反的预示。
或许,待阴元完全去除之日,女孩会陷入永久无法醒转的沉梦。
“唉…”
纪来丰闷闷地吐了口气,目光转向西侧,淡薄月光冲不破浓重的夜色,也不知那一家三口,漫长夜晚该怎样熬过。
……
西侧半里,向阳居,凌怀阑坐在屋顶上,对月饮酒,喃喃自语。
“卉芯…卉芯…”
儒雅随和男修的嘴中,不断念叨着妻子的名字,已有三分醉意的脸庞,皱出多道细细的纹丝,宽阔结实的肩膀也向其中一侧耸拉着。
素日里精明干练的青庐门主,此刻却是一副颓然疲累之态,恐怕也只有无数孤单寂寥的夜晚,才会真实暴露在明月的目光中。
这时,旁边传来一丝响动。
顺着声音的方向,半截梯头伸出,靠在屋檐上,轻轻晃荡着,有人正向上攀爬。
凌怀阑本能一颤,连忙收起愁容,换上一副温和面孔,对来人柔声道:“阿竹,小葵睡着了吗?”
“父亲请放心,这些时日小葵睡眠一直很好,半夜不做噩梦,也极少会被冻醒,女儿离开一会也无妨,只不过…”
说话之人立在屋檐,身穿睡衣,披着一件秋袍,正是才陪完妹妹安寝的凌乐竹。
年轻女子神色沉郁,但也不忘对父亲的恭敬,此番来找,也是有要事相商。
只是想说的话方到嗓子眼,却瞧见父亲看似平静,眼角却有未擦干的泪水,分明在掩饰着内心的悲伤,一时便又开不了口。
凌怀阑知晓女儿脾性,当即招手让她来身边坐下,柔声道:“阿竹,有什么事直接说吧,你我父女之间,无需见外。”
凌乐竹听着,心中却又是一痛,愧疚之意滋生,好一阵沉默后,才道:“父亲,小葵病情古怪,女儿实在担心,不如…去寻访阴阳宗的医师前来查看?”
说罢,小心瞥向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