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刚出声,就下意识屏住呼吸,捂着嘴连大气都不敢出,眼珠子惊惶地转动几下,挪着屁股想蹭到新郎官边上。
外面的动静不知何时归于沉寂,四周静悄悄的,轿子也不再晃动,像是停了下来,可他没有感觉到轿子落地,难道是。。。。。。还飘在空中?
古怪阴森的气氛压得人冷汗直流,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冒出什么鬼东西来。
他紧张得直咽唾沫,小腿抽筋,牙齿止不住上下打颤,就在他即将在挪到新郎官身边时,轿子猛地重重坠地,砸出沉闷声响,他的身体一晃,屁股瞬间传来痛感,强行咽下痛呼,龇牙咧嘴地想去揉撞疼的地方,顿感一阵阴风吹过脖子。
少年惶恐呆滞地抬头看去,帘子被掀起一角,一只青白干瘦的手从外面探进来,在虚空抓握几下,那削长的指甲如墨般漆黑,若是被抓到皮肉,轻则破皮深可见骨。
“吉时已到,请新郎官下轿——”
“吉时已到,请新郎官下轿——”
“吉时已到——请新郎官下轿——”
“请下轿——下轿——”
窄窄封闭的轿子像充满血色的冰窖,寒意刺骨,少年害怕地贴到那新郎官身旁,紧紧抱住她的腿,指骨泛白,死命摇着头,无声道:“不要出去,别出去!”
。
他是不可能下轿的,现在只想拖着这个人一块待在轿子里,好歹能多个人。
轿外的声音愈尖利,能刺破人的耳膜,在他受不了得抬手捂住耳朵时,震耳欲聋的叫声却消失了。
少年愣了愣,等待片刻仍是没声,心头顿时一喜,这是叫不出人就离开了?此地不宜久留,趁着那些东西走了,要赶紧离开。。。。。。他慌慌忙忙地爬起来看向外面,却是对上一双直勾勾盯着他的墨黑眼睛,两道黑色痕迹像是泪痕,嘴角提起的微笑弧度虚假又瘆人。
“新郎官~请下轿呀~”
更多的眼睛聚集起来,滴溜溜转动着,它们的目光像长出了牙齿,恨不得将他的面皮撕下来,涂得猩红的嘴巴越长越大,几乎要咧到耳后根,空落落的牙床,填不满的黑窟窿,齐根断的舌头。
阴冷的气息在轿内弥漫,他无法控制地抖,惊悚激起的颤栗从尾椎骨蹿到头皮,两眼翻白,几乎马上就要晕厥过去。
浑浊的眼前忽然漫过一片红,坠满红玫的花海淌过轿子,似含情的绵绵春雨,隆重华丽的喜服下是大红色的婚鞋,工巧精美,漂亮的鞋尖缀着一颗圆润雪白的珍珠,即使这双婚鞋不太合脚,宽大了些,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腕,但更显得玲珑秀气。
“不。。。。。。”
少年睁大眼,伸手想拽住那绣满金翎的衣摆,可她的度太快,眨眼间便出了轿,满目惊艳的红色堕入暗沉漆黑,帘子垂落,挡住了外面的窥视,脚步声渐远,可他的心还提着,双腿簌簌颤。
回想起刚才那小郎君的模样,原来不是被外头的阴鬼吓得无法动弹,而是在整理婚服和头饰!
都这种时候了还想着成亲,这地方就没一个正常人,全是疯子,长得再好看也是个无可救药的疯子!
*
小白一下轿子,还没看清路,头上就被人盖了一张鲜红的盖头。再拎起坠地的衣摆,跟着前面的脚跨过门槛,再穿过潮湿的廊道,脚底打滑,仿佛铺了层粘腻的糖浆。
他们走过深深的庭院,空气里漫着腐朽腥潮的气息,杂草从砖头缝间钻出,褪色的廊柱,破败的窗棱结着惨白绵密的蛛网。
周围开始响起喜庆的道贺和嬉笑,重叠的笑声一圈一圈回荡开来。
明艳的红盖头被风轻轻吹起,小白垂下眸,一双双踮着脚尖走路的黑鞋映入眼帘。还有几个半人高的纸扎小童杵在门口,衣衫很是华丽,珠光宝气,红彤彤的脂粉抹在灰白的脸上,用墨水点的眼珠死气沉沉,似是注意到她的视线,那几只漆黑空洞的眼珠咕噜噜一转。
小白只看了眼就收回目光,抬脚跨过最后一个门槛。
屋里的温度骤然下降,森森寒气裹着她的四肢,奇异的怪香扑面袭来,熏得人头昏脑胀,她压下将盖头扯落的冲动,跟随指引成礼拜堂。
严南昇说,新娘的红盖头是由新郎官在新婚之夜揭下的,再喝交杯酒,解衣入榻。
可她不是新娘,苏潋月才是。
她是要迎娶苏潋月的新郎官,为何还要盖这块红盖头。
她想见见这时候的苏潋月,没有哪个新娘子会不美。
“一拜——天地!”
那道声音似乎隔得很远,却又近在咫尺,小白缓缓躬下身,没见身侧站着苏潋月的人影,反倒是隔了一米多的地方似乎摆着个长长的东西,而且还是红色的,底端刻有繁复花纹,雕工精巧,在昏暗的红光下像缠绕的黑蟒,象征不祥的极阴之物。
许是已至深夜,只有几排蜡烛采光,屋内暗得出奇,连影子都瞧不真切。
小白没成过亲,隐隐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弯着的后颈像被什么东西压住,她费了点力气才重新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