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望日正午,二人行至离沧州府五十里外的一片树林。这片树林格外茂密,高大的杨树一棵挨着一棵遮住了半边日光,往来没有行人更显幽静、偏僻。一路上两人看到的景象触目惊心,赤地千里、人烟断绝、易子相食,活着就是一种奢望。骆足跟常月凌说:“现在大明朝匪盗四起,官府腐败无能,对这些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看此处山高林密,正是适合匪盗经常出没之所,你我提高警惕小心为妙。”
话音刚落,就见前方不远处有一人从树后转出身形,横双钩拦住二人去路:“哎哎哎嘿,吁~,别走啦!”
骆足赶紧把马勒住,仔细打量面前男人,就见这小伙子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蓬头垢面、破衣拉撒,隔老远就能闻着身上的酸臭味,估摸是穷困潦倒的光身汉来劫道,于是说:“这位朋友,你有何贵干啊?”
“朋友?谁和你是朋友啊?是朋友我还不劫呢。”
“你我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为何要劫我呀?”
“嘿嘿,穷人我不劫,专劫富人。我看你穿着得体,戴个眼镜文质彬彬的,应该是过路行商。”
“哈哈哈,就算我给你钱,你也没法拿呀!你看你穿的衣服这叫一个破,二十个铜板都兜不住。”
“这你甭管,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啊?我把裤头脱下来当包袱用都行。”
“哈哈哈哈,我不是行商,我是教师。”
“教师?我不信,俺也有一个教师朋友,和你的装扮、气质都不一样。”
“哦?此人为谁,愿闻其详。”
“你可在马上坐稳了。我这个教师朋友可谓性行淑均、侠肝义胆,站起来顶破天,坐下来压塌地,横推八马倒,倒掖九牛回,姓李名成危!”
哎呦,骆足真没想到,差点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悬着的心也放松下来。“敢问壮士尊姓大名?”
“怎么滴,还要到官府告我去呀?去我也不怕,大丈夫站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乃游善存是也!”
哦!骆足一听,更错不了了。当年在大学时,李成危和自己说过,他有一个绿林朋友叫游善存,住在延庆一带,没想到今日在此偶遇。
骆足跳下马车,躬身施礼:“善存兄弟,你方才所说李成危可是京师师范学馆的李成危吗?”
“那还能有假,天下也没第二个李成危呀。欸,你怎么知道他?”
“哈哈哈哈,我们是大学同学,我叫骆足。”
“骆足?哦哦哦,我想起来了,对,有你这么一号。还有泠寅道、殿前香、伍三海等等,我都听危哥说过。你没说谎吧,可不兴骗我啊。”
“大丈夫言出如山、绝无虚言。”
“那行嘞,李成危的兄弟也是我的兄弟。老游我刚才多有得罪,这厢赔礼了,不嫌弃我这个土匪坯子吧?”
说完,四只大手紧紧握在一起。
常月凌看事态化险为夷,双方从敌人变为一家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三人同坐马车继续驶向沧州府,游善存长叹一声:“唉,小孩没娘,说起来话长。”
原来,游善存回到山寨以后照旧劫富济贫,杀赃官、除恶霸,即使是在顺天府生活的洋人欺负中国老百姓也照打不误,做了许多群众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深受百姓称颂并送其“公道大王”
的尊名。由于游善存作的案子越来越多引起朝廷重视,近两年时间直隶地区加强平山灭寨力度。尤其是前年,燕郊北大营派重兵轮番进攻游善存的山寨,前两次官军的冲锋都被游善存打退。官府得到败北的消息急红了眼,立刻决定走马换将组织第三次进攻,并且让每一名士兵都立下军令状,不成功则成仁。游善存说道:“他妈的了咧,前两回官军的指挥官都是酒囊饭袋,排兵布阵漏洞百出,可第三次率队进攻的官军将领还真是个行家。他不跟我们在大山里周旋,直接带主力军攻打聚义分赃厅,度那叫一个快,再加上人家有虎蹲炮、震天雷这些武器,根本无力抵抗。老巢被人家连锅端,我是边跑边集结被打散的弟兄。官军追着屁股跑直到把我们撵到平坦地区,结果进了人家早已埋伏好的包围圈,骑兵四面杀出,一磨身的工夫全报销了。我仗着水性好,跳进河中憋了三天三夜才躲过一劫。后来我派人探查得知,官军将领叫施百年。这个‘金马刀’,我早晚得会会他!我死里逃生一路南下,流落至此才遇见你们,往后怎么办?”
骆足长叹一声:“唉,满腔热血不敌真金白银,一身正气难图复兴之路,日月同辉恐成泡影。我和常姑娘来沧州支教,一来是为了保住工作,二来是为了探看李成危。”
“危哥在沧州?”
“正是,我看善存兄弟不如和我们一同住下,到沧州探看危哥,兄弟间也好有个照应。”
“行嘞,就听你的!”
正是:怀才不遇眼前遇,壮志难酬未来酬。
要知骆足、游善存和常月凌三人能否在沧州与李成危相会,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