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王、金二人尾随大队出,走一段路程后现牛御这帮人始终与囚车保持一段距离,而且两拨队伍没有互相派人传讯。行至中午,牛御的二十名捕快钻入一片密林。王朝义看天赐良机,跟金占虎商量好对策后,从包袱里取出一块大花布飞身爬上树梢在树叶间奔跑,赶在牛御他们前方的一棵树上停下。再说牛御这边,二十一个人分为三排形成方阵稳步前进。突然,在队形的正中央从天而降掉下一块东西,吓得众人一惊。牛御问道:“什么东西啊?”
十名捕快上前围住东西仔细端详:“头,是块花布包袱,上面还挂着几片树叶,没事。”
话音未落,包袱猛地被打开,王朝义从里面弹地而起,手握子母拐的匕使一招旋转杀割破十名捕快的小腿。其余人听见惨叫声才现事情不对,抽出腰刀来战王朝义。王朝义左手挥短刃,右手舞拐棍,左右开弓与敌人战成一团。就在事态焦灼之时,背后忽然有人大喝一声:“兔崽子们,着爷爷的锤!”
金占虎加入战团后,捕快们明显招架不住。
牛御见势不好撒腿要跑,被王朝义抽身赶上擒个正着。金占虎把受伤的捕快一个不剩全部拍死,随后来到牛御旁边。牛御看着身旁两位蒙面汉,吓得魂飞天外,没认出两个人是谁。王朝义好诙谐,明明是救八弟牛御,却故意放粗嗓音问:“所有问题我只问一遍,若有半句虚言定斩不饶。姓名?”
“牛御。”
“职业?”
“官府帮办主事。”
“胡说!砍了!”
“好汉好汉,我真没胡说呀,我确实是官府帮办主事。”
王朝义听到这有些懵,感觉事情有些不对:“那你们跟前面的囚车队伍有什么关系?”
“我们在暗中保护囚车,防止有人劫夺犯人。”
“囚车里是谁?”
“骆足、游善存、常月凌和李成危。”
“你和李成危是什么关系!”
牛御不敢隐瞒,把从平谷县到沧州城的故事完整讲述一遍。此话一出,王朝义和金占虎都愣住了,不可思议地盯着牛御。二人缓缓摘下面罩,跟牛御面对面。牛御这才看清楚眼前竟是自己的结拜哥哥,嘴长多大不知道说什么好。金占虎缓过神来,伸出大手对准牛御的脸蛋啪就是一巴掌:“牛御!牛老八!你他妈还是个人吗?大哥从蒙古商队中救你出来,你不但不报恩还反咬一口;为了官府能许给你好处,又把好不容易从前线逃生的大哥再次推上绝路。我他妈锤死你!”
说完就要抡锤动手。王朝义赶紧制止:“四弟四弟,冷静!现在当务之急是救大哥,我们还有很多细节不了解。带上牛御,最后让大哥处置他吧。”
两人带上牛御继续前进。囚车队伍紧赶慢赶,在两天后的傍晚进入开封府,又在一家客栈宿下。王朝义在这几天里准备了不少熏香蒙汗药,就等着在夜间挥作用。子夜时分,王朝义夜探客栈,摸到一百刀牌手的住所,点破窗棂纸,嘴刁药管插入房内,轻轻把蒙汗药吹入房中。由于房间太多,一间一间吹得花很长功夫,吹完三间房后刚来到第四间房外正要动手,忽然拐角处冒出一队巡逻兵。“嗯?谁?站住!”
王朝义看自己行踪暴露不敢再下药,心里十分懊恼,只得飞身上房逃回住所。
转过天来,王朝义和金占虎继续跟踪囚车队伍,出乎意料的是押运的刀牌手只剩下三十人,这三十人赶着囚车飞跑,人不睡觉马不停蹄。王朝义心想:自己那天迷倒的不可能有七十个人那么多,而且他们为什么不等同伴醒来再走呢?
又过三日,囚车队伍来到河南南阳县郊外。王朝义心想:过了南阳前面就是新野县,再往南就到了襄阳城。南阳距襄阳最多两日路程,再不动手恐怕来不及救人。金占虎也同意现在就动手救人,虽然知道刀牌手战斗力非捕快可比,但硬着头皮也得做。二人商量好后把牛御绑在一棵树后做上记号,催马扑到囚车队伍面前横住去路。三十名刀牌手看有人要劫囚车不慌不忙停住脚步,似乎提前知道会生什么事情。“呔!对面官军听着,快把犯人放出来还自罢了,否则尔等性命休矣!”
官军领也不答话,挥动战刀命令手下人冲锋。王朝义和金占虎被围在当中,舞动兵器与敌鏖战,根本抽不出身去砸囚车劈木笼。
就在这时,忽然见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包上出现一人一马。只见那人红脸膛、瓜子脸,柳叶眉、杏核眼,细鼻亮目,朱唇皓齿,英姿飒爽,盛气凌人。身穿两铜镜明光甲带红披风,头顶尖翅红铜大将盔,足蹬铁护腿,单手倒提梅花棍,胯下一匹桃红马。看不多时,那人催马举棍飞冲下高坡直奔一辆木笼囚车。眨眼间来到囚车近前,这员女将柳眉倒竖、杏眼圆翻,人借马力马助人威,大吼一声:“开!”
咔嚓嚓!囚车一侧三根木柱被拦腰打断。女将掉转马头攒足力气唰唰两棍,击碎另外两辆木笼囚车。三十个刀牌手无论如何没想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脑袋一溜号被王朝义和金占虎打得满地找牙、哭爹叫娘。
金占虎越杀越开心,想抬头感谢助阵的朋友,等仔细一看:“嗯耶?火妹妹!”
王朝义也认出是义妹,兄妹三人团圆相聚。那火妹妹是怎么恰巧出现的呢?原来自与大家在顺天府分别后,火妹妹回到家乡镇平县务农为生。由于明末匪盗四起,她利用农闲时间,在镇平县附近的几个村落组建起一支乡勇保安团,训练村民庄户守卫家园。镇平县在南阳县的西北方向,两地相隔才七十多里。火妹妹想把乡勇保安团扩展到南阳县附近,于是近段时间在经常来此地做宣传。今天火妹妹来到南阳县以北地区招募乡勇,此时正在高岗上休息,忽然听到岗下有打斗声。她起身观看现王朝义和牛御被困当中,于是决定围魏救赵下岗救人。
骆足、游善存和常月凌从囚车中一瘸一拐走出来,与兄妹三人彼此见过,并说明铁笼囚车里是李成危。王朝义抓住官军领逼问说:“嘿嘿嘿嘿,邪不压正,邪不压正啊,听着!把铁笼囚车的钥匙交出来!”
官军领哈哈一笑:“小子,你被蒙在鼓里尚且不知。”
“什么意思?”
“你真以为那里面是李成危?哈哈哈实话告诉你,早在开封府的时候,我们就偷梁换柱啦!那晚有人想夜救罪犯,用熏香蒙汗药麻晕了三十个人,结果被我们的人现行踪后仓皇而逃。在沧州时县令有所嘱托,若遇歹徒袭击,宁可丢掉其他囚犯甚至是有人牺牲也要把李成危安全押到襄阳府。我们猜测你们这帮贼匪在开封府没能得手绝不会善罢甘休,于是决定兵分两路,一路是我们三十名刀牌手押送骆足等三人,白天飞前进做出害怕有人追赶的样子特意吸引你们的注意。另一路是七十名刀牌手单独押运李成危连夜出,走另一条路赶奔襄阳府。可笑你们上当受骗却浑然不知,哈哈哈哈!”
“那现在铁笼囚车里的是谁?”
“哼哼,是一名士卒穿上李成危的囚服假扮的。”
“什么?”
王朝义赶紧来到铁笼囚车边用子母拐拨开那人的垂,仔细辨认确实不是李成危。“哎呀呀呀,糟糕糟糕真糟糕,常年打雁让雁把眼啄了,这亏吃的叫一个暴啊!”
王朝义直嘬牙花子,知道是自己夜探不成打草惊蛇,气得又羞又恼,一拐杖敲死囚中人。金占虎听完明白过味儿大骂道:“当官的没他妈一个好东西!我去你妈的!”
说罢,抡起双锤双风贯耳正拍在官军头领的太阳穴上,啪的一声把头颅打碎,接着像疯一般把其余兵士锤成齑粉。
众人又把牛御提到跟前,王朝义和金占虎恨不得扑上去咬他几口,但碍于结拜兄弟下的誓言下不去手。火妹妹不管那些,气得银牙紧咬:“结义兄弟同生死、共患难,女流尚且知晓。当初真是瞎了眼,没看出你是狼心狗肺之人,若不是你从中作梗,危哥岂会徒增这许多磨难?我送你下地狱!”
说完一棍打死牛御。光杀人救不了李成危,六人商量合计决定赶奔襄阳府,在城市里做最后一搏。
这六人暂且不提,再说李成危一边。公元一六零五年八月,李成危连同七十名刀牌手进入襄阳府。洪武初年,襄阳属湖广行中书省襄阳府,九年,属湖广承宣布政使司襄阳府。襄阳府辖七州县,分别是襄阳、南漳、宜城、谷城、光化、枣阳和保康七县。襄阳府自古便是重镇,人口高达百万,士农工商、五行八作热闹非凡,北面、东面有汉水围绕,形成天然屏障。
押运队伍进城后没有直接去襄阳府监察司标名挂号,而是先派人去襄阳王府送了一封信。此时襄阳有一位世袭王公贵族,乃襄王朱翊铭是也,万历二十九年即位,今年刚刚三十出头,是一位年轻的风流王爷。这个人有一大爱好,就是喜欢亲手斩杀死刑犯。很多知府知县了解他的爱好,特意把自己治下的死刑犯配到襄阳,博取王爷开心好换些银两,甚至能升官大财。朱翊铭接到信使的信件后大喜:“嗯嗯不错,先把李成危关押到我爱妃那里审讯一番。我最近有些事忙不过来,过段时间再杀他。这些银两是给你们县太爷的,那些是给你们的跑腿费,拿去吧。”
信使高高兴兴带着襄王的口谕回归本队,押运李成危到襄阳府监察司。
这个监察司门帘相当气派,红墙绿瓦明灯高挂,越往里走越能显出阴森恐怖,让人不寒而栗。伴随一句升堂,李成危肩扛枷锁、手镣脚铐站在正中央。“见监察司司长大人还不下跪!跪下!跪下!”
左右的小鬼儿嗷嗷乱叫。李成危知道这次必死无疑,挺直身板立而不跪。旁边过来两三个当差的,一顿拳打脚踢把他按在地上。“不必如此,左右退下。犯人抬起头来。”
李成危知道司长是位女性,但听声音耳熟,抬头一看真是大吃一惊。司长不是旁人,正是当年李成危的同窗好友文晓云。文晓云也没想到时隔多年,两个人竟以这样的形式见面,见面亦是永别。她坐在那眼神直看着李成危,勾起无限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