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怎么说,当被外敌入侵,国破家亡的时候,将门、军队是除皇帝外,最大的失职者。
面对无数死难的齐人,赵宁自责尤甚。他是将来的镇国公,有镇国的责任,他必须要保家卫国。做到了,就是英雄,没有做到,就是罪人,没有第三种情况。
而大齐社稷的崩塌,兵不是从北胡大军入侵开始,隐患早就埋在盛世的光鲜下,重生的赵宁深知这一点。刘氏跟白衣会、苍鹰帮是三颗大毒瘤,所以赵宁要清除他们。
不管用什么手段,他也要达成这个目的。
他是重生者,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先知,这件事他不做,谁来做?
而“保家卫国”
这四个字,说到底,守护的是万千百姓、无数齐人家庭,是为了让平民安居乐业,有一个或许不那么美满,但至少安定的生活,而不只是为了延续帝室的统治。
因是之故,在看到房间里那些受苦的女子时,赵宁才会那么愤怒;在眼见玉娘的凄惨无助时,他才会想着亲自带对方去那座大院。
他同情这些人,可怜这些人,希望这些人少些不幸。如果他保护的世界里,有这么多苦难,有这么多龌龊,有这么多黑暗,那他夙兴夜寐的谋划、奋不顾身的战斗,又有什么意义?
他要肃清这些罪孽,他要将光明带到更多地方,他要让他为之奋战的世界,是一个温暖的世界。
他要灭掉白衣会,要清除苍鹰帮,还要用自己的方式审判刘氏,将整个刘氏从这个世界里抹去!因为,他们是污秽。
他要帮助一品楼,让一品楼不重蹈前世衰落的覆辙,还要让一品楼更加壮大,拥有更多财富利益,吃得更好穿得更暖!因为,他们是仁人志士。
在剔除黑暗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的道路里,在凝聚大齐国力的征途上,在抵挡北胡入侵的战争中,赵宁是唯一的先驱者。
他只能踽踽独行,也必须踽踽前行。
谁挡在他保家卫国的路上,他就要灭亡谁!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有多大能量,百年世家也好,千年大族也罢,没有丝毫道理可讲,更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一品楼的人留在此地,其余人跟我去下一个堂口!”
赵宁动作干净利落的翻身上马,一扬马鞭,骏马人立而起,昂嘶鸣一声,离弦之箭一样奔了出去。赵氏、魏氏修行者率先跟上,而后是三青剑杀手,半队都尉府府兵。
这里的敌人已经解决,修行者都留在这里,已经没有太大用处,正该支援别的战场,挥他们应有的作用。
子夜已至。
街坊里几无灯火,长街是一片幽深的黑暗,前方更加浓重的黑夜。
一马当先的赵宁,带着高举火把的骑队,以一往无前的姿态,踏进了至暗世界,火把所到之处,光明将黑暗寸寸驱散。
哒哒的马蹄声在寂静的长街经久不绝,像是两军阵前的战鼓声,传出去很远很远。
扈红练静静目送赵宁等人的背影,消失在长街尽头。吹卷街面落叶打着旋儿的夜风,拂动她的梢。大概是因为面色肃穆的缘故,她看起来少了几分妩媚,端庄之意愈明显。
冬夜的风很冷,扈红练却感觉不到凉意,反而觉得心里暖烘烘的,如有一座火炉在燃烧。
赵宁、魏无羡今夜的一举一动,她都看在眼里,她忽然觉得,这个在生存之争中显得格外腥风血雨、冷酷无情的江湖,好像也不是那么冷硬,从不主动害人的一品楼也并不是那么的另类。
转过头,扈红练正想跟苏叶青说些什么,目光触及对方的俏脸,愕然现呆呆看着面前空空荡荡街道的小妮子,已经是泪水盈眶,连鼻子都红了。
扈红练哑然失笑,就算知道苏叶青是个多愁善感的单纯好孩子,却也从来没想过,仅仅因为赵宁的离开,这小妮子的反应就会这么激烈,“这就舍不得你的赵公子了?”
苏叶青抽了抽肩膀,哽咽着道:“不是,不是舍不得。。。。。。而是我刚刚现,他策马奔行的背影,好孤独好寂寞,是真的好孤独,就好像。。。。。。就好像这个世界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扈红练怔了怔,仔细回想了一下,没觉得有太多感触,“你这妮子,什么时候成了赵公子肚子里的蛔虫?他乃是堂堂赵氏公子,每日里身边不知有多少人围着他打转,这样的人怎么会孤独?”
苏叶青使劲儿摇着头,抹着眼角道:“是真的,真的是真的。。。。。。他在茶楼雅间吃饭的时候,跟我们说话谈笑,好像很开心,可我那时候就觉得,他眼底似乎总有一抹抹不掉浓烈的哀伤。
“浓到就像是不能愈合的伤口,哪怕是身处闹市言笑晏晏,也会一滴滴的流血。二姐,他上马扬鞭而去的时候,我心里忽然堵得慌,好像感受到了他的心跳,感受到了他的心情,他。。。。。。
“他就像一个沙场上的战士,单人独骑,拔刀出鞘,义无反顾冲向了百万大军,又。。。。。。又好像一个在荒野中走失的小孩,举目四望,看不到一个亲人,找不到回家的路,是那么孤单,那么无助。。。。。。”
扈红练张了张嘴,面对泪水怎么都擦不干的女孩,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蹲了下来,伸手抚过对方略带婴儿肥的饱满脸蛋,为对方拭去泪水,柔声问:“那你想做什么?”
“二姐,我想学酿酒,因为。。。。。。因为他不喜欢喝茶,我想陪他喝酒,喝他喜欢喝的那种酒,从天黑一直喝到天亮,那样的话,他也许就不会那么孤单了。。。。。。”
“好,我教你,二姐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