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景阳,论起剑法高深,除去昙花一现的傅守恒,便是后起之秀青山剑阁阁主王怀安。
传言他此前只是一望穿境剑客,偶然受傅守恒指点,自此十五年间连攀四境,至今稳居动念。放眼景阳,除了那宦官黄日天,他当世难逢敌手。不过这王怀安,从不接受手无寸铁江湖客的挑战,青山剑阁,后山剑冢下,不知埋葬了多少死在他那柄染川红下江湖剑客和刀人的亡魂。
青山剑阁坐落于汜水青山主峰半山腰,至于为何不建封顶,有人说封顶险要造房极难;也有人说山腰缓平可攻可守。至于究竟为何,倒是能从青山剑阁山门那副对联略窥一二:世言青山第一剑,不知高处有洞天。
青山虽在景阳国土内,但王怀安并不依附景阳王朝。任凭景阳大帝多少次派人上山游说,这王怀安就是闭门不见不谈。饶是黄日天亲自登门,也未曾得与王怀安相见,青山剑阁七位护剑人硬生生逼退然境大能,还一度被传为江湖佳话。
青山剑阁有一处山泉,那山泉边有一座小亭子,亭子匾额上手书“忆故亭”
王怀安就坐在石凳上,面前石桌上,摆着一柄剑。这剑正是他从沙洲鉴宝会拍来的那柄,拾柒。
王怀安不过而立,却一头银披肩,若是从背后望去,定会被人当作耄耋老人。可若是再去瞧他的那张脸,却是肤白光滑,满透成熟和坚毅。他穿了件灰色锦缎长袍,脖颈处微露月白中衣。眉毛很淡,下衬一双丹凤眼,眸中亮彩非常。鼻直口窄,两侧脸颊不藏肉,显得下巴微微有些尖。
王怀安轻轻抚过桌上那柄剑的剑鞘,面上看不出是悲是喜,他一手握住剑鞘,一手握住剑颈,一把将拾柒的剑身抽出。那泠冽的剑身上,倒映出他那双丹凤眼。
怎么看这都是一柄好剑,可王怀安却是两指夹住剑身,缓缓滑过,待至中间,两指一捻,那拾柒便碎落两半。
王怀安眸子一动,面上一抹冷笑。
“呵呵,假的。”
回到漠川城,傅守仁和康风定相对而坐,桌上摆满了珍馐美酒,两人推杯换盏,好不快活。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吵嚷声,傅守仁正欲起身朝门外问。两个府中下人倒飞进门,其中一人直接砸中了傅守仁和康风定两人用膳的桌子,随之便是满地狼藉。
“二叔好雅兴啊。”
门外,响起傅丞翊戏谑的声音。
傅守仁眯起眼睛,瞧着门外的傅丞翊,还有他身边的万群,万群手中还拎着一个下人,他将那下人狠狠扔到一边,拍了拍手,冷声朝着傅守仁说道:“二城……啊不对,现在应该称呼你傅城主了,傅城主,好久不见啊。”
三个时辰之前,傅城主和万群来到了虞家幺星阁,万群踏空而起,取下了那块“账目院”
的牌匾,而后一掌将其击碎。两人绑了院中的下人,从他们口中得知,这幺星阁已成了康家的私人账目院,平日里,都是康建明在这儿。
当傅丞翊向这些下人问起虞梓骁和虞欣的下落时,那些下人皆低头沉默不语。任凭傅丞翊如何逼问,他们都不张口,还是万群伤一人立威后,那群下人之中才有一个人怯声结结巴巴说道:“虞……虞梓骁……虞梓骁死了。”
傅丞翊却是不信,那下人便将漠川生变那日,康建明率人在此抓走虞汉,杀死虞梓骁和逼逃虞欣之事。
“康建明!我必杀你!”
傅丞翊眼神冰冷,双拳紧握,额上因为愤怒,条条青筋暴起。他看了眼万群后便率先离开了幺星阁,他要去康家,即便那康风定有通天修为,他也定要诛那康建明,杀友之仇,不共戴天。
待傅丞翊和万群来到康家,将康家阻拦之人尽数打伤,使得他们毫无还手之力后,两人找遍了康家,却并未看见康风定和康建明的影子。依旧是从一下人口中得知,康风定今日去了城主府,康建明则是不知下落,许是又去了城中赌房或是桃花楼吃花酒了。
“城主府?”
傅丞翊眸中冷意一闪而过,冷笑道,“这狼狈两人在一起也好,倒省去逐一找寻了。”
就在傅丞翊和万群两人转身准备离开康家去城主府时,背后传来戚木山的声音:“两位,伤了我家中下人,就想离开,莫不是太不讲道理了些?”
傅丞翊望着戚木山,淡淡说道:“此事与你无关。”
“戚某身为康家护院,家中生事,自然要管。”
戚木山看得出眼前两人武境几何,但他并未露出丝毫怯意。
万群正欲出手,身旁的傅丞翊已一步踏出,朝那戚木山扔了一句:“那便得罪了。”
后,身形就冲向了戚木山。
傅丞翊冲向戚木山时,已运转小重山,霎时一股磅礴内力自丹田涌向了他的四肢百骸。那戚木山也不敢大意,他一个马步扎出,双手运掌,一伸即变化,一缩即凝聚。脚下翻腾挪移,动而生八卦,静而归一炁。两人一掌对出,院中顿时狂风大起。
二人都在将内力蕴于这一掌中,但傅丞翊能感受到,眼前的戚木山并未尽全力。他望向了戚木山的眼睛,竟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欣赏和认同。
“杀父杀友之仇,你真要拦我?”
傅丞翊冷声问道。
此时那戚木山迅即收掌,佯装落败,踉跄退后几步,他并未抬头,只是朝傅丞翊摆了摆手,淡淡说道:“我拦不住你,你走吧。”
傅丞翊虽不明白戚木山为何突然这般,但也知晓此人并无恶意。他朝着戚木山抱拳作了一揖,而后和万群迅离去。
戚木山这才抬头望向傅丞翊的背影,喃喃了句:“如此天才百年一遇,甚至比你父亲当年还要惊艳,只是我不拦你,康风定你又该如何对付?”
“戚木山,算你识相,你要真伤了我那徒孙,我可不饶你!”
戚木山身后,一个嘶哑苍老的声音,悠悠响起。戚木山赶忙转身,朝那身影恭敬抱拳作揖,回道:“晚辈当然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