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沈四早就把许家上下三代查得清清楚楚,并且将这些事情都摆在了摇光阁的桌上,沈惊澜会以为她的小王妃在演什么卧薪尝胆、十年磨一剑的复仇故事。
许、叶两家从前根本就没有交情,就调查结果而言,叶浮光从前应该也没怎么和这个许乐遥见过,因为前者出门要么去赌。场一掷千金败家财,要么就去花楼里找那些莺莺燕燕,而后者多是在太学里与同窗出游,顶多是喜欢自己出门在永安街头巷尾找些美食——
想到这里,沈惊澜心中那翻涌的醋意都被压了下去。
她很平静地问,“她得罪你了?”
后知后觉发现马儿没在跑了,就停在湖边水草丰沃的地方低头吃草,叶浮光的安全感回归稍许,终于敢松开抓着沈惊澜衣襟的一只手,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花,然后诚实地摇头,“那倒没有。”
……没有还想着怎么送人下大狱?
沈惊澜眉尖微蹙,打量着跟前的人,发觉自己依然无法看透这只小动物。
叶浮光这时倒是猜到她的想法了,嫣红的唇动了动,却哼不出那句“我觉得我妹一个人坐牢怪辛苦的,所以想把她朋友送进去陪一陪她”
这样歹。毒的话,半晌后只能换个意思表达。
“就是……倘使,我是说如果……”
叶浮光哼哼唧唧地举例,“如果她以后惹了皇帝不高兴,或者是犯了事儿要被抓进牢里,能把她关到殿前马步军司狱吗?”
叶浮光觉得自己真的好像那种试图靠给权臣吹枕边风,然后将看不顺眼的人通通干掉的坏女人。
这次沈惊澜安静了很久,只答了一句,“殿前马步军司狱是禁军大狱,亦是天子私狱,窥探宫帏是重罪。”
“哦。”
小孩儿闷闷地答,“那我下次不问了。”
她如此说着,却拿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瞟沈惊澜,看一眼,挪开一下,过了会儿又瞟回来,就在沈惊澜想问的时候,她又主动开口了:
“可不可以讲最后一句?”
“嗯?”
“把她关进那里挺合适的。”
沈惊澜不知如何解读小姑娘的眼神同话语,也没有要插手禁军势力的意思,闻言摸了摸她的面颊,替她将另外半边脸上的湿痕也一起擦掉,淡然道,“既然与许家无仇,便不要再说这等话。”
她都这么说了,叶浮光只能跟自己在相国寺那一柱超级粗的香祈祷,许乐遥如果真的科举不顺、要被皇帝抓起来,那就请像原著一样将她和叶渔歌关在一起——
由此触发她俩的逃狱剧情。
……
虔诚祈祷完的小王妃敏锐察觉到属于沈惊澜的信香不像刚才那样来势汹汹,如今也没被再凶狠地亲和过分地玩弄,就试着凑过去亲沈惊澜的下巴,出声问:
“王爷还在生气吗?”
她很乖地许诺,“要是王爷不喜欢妾出门,之后妾就不出去了。”
反正只要许乐遥能进去,她也算是完成了答应过叶
渔歌的事情,而且最近永安好吃的店家叶浮光也尝遍了,若是有想尝的味道,可以让王府的厨子复刻一下。
沈惊澜神色淡然地打量她,看不出喜怒,片刻后,她先翻身下了马,然后将叶浮光抱了下去。
小王妃脚才刚踩着地,以为自己总算可以回魂了,结果忘了自己先经一波马车颠簸、后来又被带着策马狂奔,腿上一点力气也没有,软底绣花鞋才刚踩到草地,就不可抑制地跌坐下去。
恰好就摔在黑马的前蹄附近。
沈惊澜本能地朝黑马方向看了一眼,她知道这匹马性子烈,从前领着野马群的时候,不光喜欢挑衅猛兽,还喜欢去霸凌其他的草食动物,譬如羊群、鹿群之类的。
谁知黑马大大的眼睛看了叶浮光一眼,好像还没见过这样脆弱的人类,停了嚼草的动作,又去看沈惊澜的脸色,过了会儿,敷衍地用脑袋顶了顶叶浮光的后背,像是想帮她站起来。
叶浮光被它动作吓了一跳。
脸色更白了,出声问沈惊澜,“王、王爷,它是在做什么?”
——在同情你,甚至觉得你是个残废。
沈惊澜按了按额角,重新将她抱了起来,看黑马贪恋这片肥沃野草的味道,也没说什么,只是走到旁边青草茂密的方向,想让叶浮光好好休息会。
结果小王妃如八爪鱼那般抱着她的脖子,缠着她的腰,努力摇头,“不要放我下去,野外好多虫、蚂蚁、还有蛇,我害怕。”
沈惊澜:“……”
她再次产生了那种皇帝到底是从哪里给她找来这种宝贝乾元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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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叶浮光不肯再上马,所以最后沈惊澜是陪着她走回庄子里的。
即便是并不热烈的春日,漫长的跋涉也足够两人汗意浸湿衣衫,抵达庄子之后,叶浮光就被沈惊澜拉到了一片竹林做屏障遮掩的暖池边。
黑白圆石砌出的半弯水池里,引来郊外山上带地热的泉水,而且并不算热,只是边缘浅浅冒出点水汽,正适合解乏。
但解的却不是叶浮光的乏——
她看着被驱出去的银屏曲画,再看面前已经张开手等着她宽衣解带的王爷,咬了咬唇,只能认命地凑过去开始给沈惊澜松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