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他父亲那样贪恋酒肉的人,应该会想活着吧。
施逸在医院附近的旅馆开了个房,边等医院的消息,边跟律所的同事沟通。这一次又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去,又要给别人添很多麻烦。虽然大家表面上都表示他这种情况是没办法,但施逸很清楚,职场上领导从来不听“没办法”
,要的就是“解决办法”
。
到这时施逸才意识到自己忘记带八音盒过来,他惊了一下。虽说随时带在身边也不能确保及时,但这种关键的时刻他居然让八音盒离开自己视线,施逸不免懊恼。
他懊恼的不是事情本身,而是说一千道一万,他还是没办法兼顾过去与现在,情感与事业。
他仿佛看到另外一个自己,就在镜子对面,冷着一张脸对他说:看吧,你不听我的,这样下去只会毁掉你的生活。
施逸气得把一捧水泼在了洗手间的镜子上。
四十八小时的夜里施逸接到医院电话,说他父亲情况不好,让他快点过去。他穿着睡衣就往外跑,只记得拿旅馆房间的钥匙,却不小心把手机落下了。
跑到医院时人已经被推进了抢救室,他在外面不停打转,把指甲上的一个豁口越抠越深,伤及到肉,隐隐疼起来。
并没有等太久,抢救室灯灭了,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面色凝重地对他说了:“节哀。”
施逸当下怔忡,只是一动不动站着,竟然还冷静点了头,实际上思绪却只是一片空白。
他一直都没落泪。看见父亲身上盖着的白布时没有,掀开白布时没有,推往太平间时没有,施逸以为自己不会掉泪了。
他回酒店拿手机,已经是几个小时后的事了,他需要联系葬礼事宜,通知亲戚朋友。手机上有很多消息,他都暂时没有理会,径直打开通讯录。
冷不丁地,施逸看见了通讯录里的“妹妹”
,虽然那个号码早已注销。
他的手指僵在那里,半天都动不了,直到一滴眼泪砸在手机屏幕上。
“妹妹,咱爸走了。”
施逸嘟囔着,捂着脸蹲了下去。
等到情绪收住,施逸把该打的电话打完,他才回看之前那些未处理的消息。他这才注意到,有两通同一个号码的未接来电,就在他在抢救室外等消息那会儿。
那个号码没有备注,可不知为何看着眼熟。
施逸想了想,突然意识到什么,赶紧去翻自己记东西的本子,现居然是李牧的电话。
他马上回拨,电话畅通,却始终无人接听。
不知为何,在那一刻,极端的坏预感令施逸被彻骨的恶寒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