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冰寒的潭水从施云琳的指缝手边洒落,她不停地发抖,连手里的水也捧不住。
看着亓山狼大步朝这边走过来,施云琳心里慌了一下。她等着亓山狼问她在干什么,可是亓山狼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性子根本不会问。
他大步踏进水里,潭水高溅。他握住施云琳的细腰一拎,就把人拎到肩上,扛着往回走。
施云琳脑袋悬空,头脸上的水倒流,流进眼睛里,眼睛火辣辣的,辣得她想掉眼泪。
亓山狼几步跃上树屋,将肩上的施云琳往窄床上一扔。狭小的树屋跟着晃动了一下,施云琳赶忙伸手去扶。
她才刚坐稳,脚腕已被亓山狼握住。他用力一拽,直接将施云琳拽到近处。几乎是没有给施云琳任何反抗推却的机会,亓山狼已经将她身上的湿衣服剥下来。
亓山狼终于放开了她,施云琳下意识地后退,后背抵着树屋。亓山狼坐在窄床外边,弯腰去箱子里拿棉巾,扔到了施云琳身上。
他力道有些重,施云琳吓得缩了缩肩。
亓山狼背对着她,施云琳看不见他的表情,她小心觑着他的背影,拿着巾帕慢吞吞去擦身上的水。
身上的水擦干净了,施云琳故意不去擦湿头发。
生病难受吗?难受,可是比不上整夜被他欺负难受。她不过两害取其轻罢了。
亓山狼忽然转过身来,手掌掐住了施云琳的脖子,施云琳被迫后脑紧贴着木屋,仰起脸望着他。
亓山狼手掌的力度越来越重,施云琳几乎快喘不过气来。施云琳惊恐地望着亓山狼的眼睛,眼睁睁看着他的眼睛一点一点变得幽蓝。比以前每一个长夜里都要蓝。
他说他只有在两种情况下眼睛会起变化。显然,此时此刻他是因为愤怒。
施云琳害怕地双手捧住亓山狼的手腕,想要推开他的桎梏,可是却不能撼动他分毫。施云琳越来越喘不过气来,对死亡的恐惧迫使她眼眶里迅速蓄满了眼泪。
亓山狼盯着施云琳的眼睛的水雾,忽然又松了手。他转身拿起箱子里施云琳的衣服扔给她,而后他直接在窄床外侧躺下。他闭上眼睛,去藏幽蓝色的眼睛,同时也是去藏压不住的愤怒。
施云琳心有余悸地大口喘着,她畏惧地望着亓山狼,不懂他突然的愤怒是因为什么。她缓了一会儿,心肺不是那样难受了,才去穿衣裳。窄床很小,大半部分被亓山狼占据,施云琳不敢再惊扰了他,穿衣的动作小心翼翼。
穿好衣服,她又紧贴着墙壁,胆战心惊地躺下去。她睁着眼睛,眨眼都不敢地望着亓山狼,生怕他下个瞬间又突然伸手要掐死她!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山林里的动物也都安静下来,施云琳的头越来越沉,慢慢睡去。
睡着的时候,她的眼睫还是湿的。有冰凉的寒潭水,也有或委屈或害怕的眼泪。
而这个时候,施砚年还在亓山。
亓山山路难行,何况是在夜里。他坐在一处孤零零的山石上,望着夜幕中破云而出的月亮,微微失神。
施云琳的身影总是一遍遍浮现在他眼前,他赶走脑海里撞见的今日尴尬一幕,努力去回忆曾经的过往。
回忆里的她,总是甜甜地笑着。她有着公主的骄傲,也有着小姑娘的撒娇柔弱。骄纵的她、甜美的她、温柔的她、奇思妙想的她……方方面面的她组成一个无比生动的形象,深深烙在施砚年的心里。
是从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对她不仅是兄妹之情?
是周泽明悔婚时?向来性子温和的他第一次压不住愤怒去揍了人。他怕见到一个受委屈的施云琳,他最受不了施云琳掉眼泪。哪怕她有时候央求他什么事情故意挤泪珠子,他都受不了。
不,不是那个时候。应该在更早的时候,在某个微风正暖的温柔午后,在某个不经意地瞬间,属于她的种子轻飘飘地掉进他心里。
施砚年甚至会想,也许上辈子上上辈子,他们就认识。
厚厚的云朵借着夜色的遮掩缓慢地移动,直到将月亮全部遮住,视线一下子暗下去。
正如施砚年无可奈何暗下去的所有天地。
怨恨吗?倒也不。施砚年从不知怨恨。过去不可更改,未来却可以因现在的努力而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天边露出一抹鱼肚白时,施砚年从过于美好的回忆里回过神。他站起身,却因为枯坐一夜,忽然眩晕,差点跌倒。
再不舍地回望一眼,施砚年转身下山。
没有时间不舍,他要抓紧时间去铲除荆棘。
施云琳如愿地病倒了。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晕头转向,眼皮沉重,睁开眼的简单动作也让她眼睛火辣辣得疼。
她虚弱地环顾,树屋里只她一个,不见亓山狼的身影。她很口渴,身边却没有水,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难受得要命。
她闭上眼睛重新沉沉睡去,再次睁开眼睛时,树屋还是只她一个。
施云琳眼睫轻颤,撑着想要坐起身,却又无力地躺下。她从开着的窗口往外望去,看见了晚霞。
竟然昏昏沉沉睡到这个时候了?
她想生病躲避亓山狼的碰触,但她可不想病死!
想起睡前亓山狼想要掐死她,施云琳开始害怕,亓山狼不会走了吧?将她一个人丢在深山里?而且还是发烧生病的她。
施云琳开始心慌。不行,她不能就这么病死在这里。她再次撑着坐起身,忍住眩晕感,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虚弱地起身,挪到门口,树屋的门被她费力推开,她往下望了一眼,不见生起的火堆,心里又凉了半截——亓山狼恐怕真的走了。
她艰难地沿着木梯下去,每踩一步,小腿都抖得厉害。终于踩到地面,施云琳腿一软,跌坐在地,她费力挪了挪,背靠着树干,虚弱地喘着缓一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