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非真的询问,接过水囊,仰喝了一口。
徐麟长眉微扬,“你知道烈烧白?”
“祖上有人在军中供职,休沐时带回过家中,彼时我还年幼,好奇偷喝过。”
北地烈酒入喉辛辣,她眸中泛起一层清润水光,“烈烧白冲烈,但凡尝过一次,旁的酒便寡淡如水,没什么滋味了。”
徐麟忽有些看不懂这人,脱口道:“便如生死之于青云路?”
蓝散笑了笑,“徐将军眼里,我似乎是舍生取利之人。”
徐麟别过头,视线落在无垠沙海极远处,“一个不被生死挂碍的人,苦求名利权位何用。”
蓝散微微一怔,听见徐麟沉磁的嗓音带着某种冷酷的平静,像一把无形却锋利的匕,将她血肉相连的外壳剥开。
“你不恋生,所以不惧死。无求无欲,所以无论功名厚禄还是家国义理,在你眼里可能还赶不上虚无缥缈的星辰苍穹有意思,你心中少仁爱,也没有笃定的信念,是我见过的人中,最孤寡薄情之人。”
蓝散好似被人兜头淋了一桶冰,身心激灵灵打了一场寒战,既恐惧又痛快,末了只轻轻笑了一声,“徐将军真乃直人。”
“礼尚往来罢了。”
徐麟偏过头,垂眸看她,“你现在大约很想杀了我。”
蓝散摇摇水囊,喝了口酒,“你都说了我是薄情人,薄情人不做徒劳举,你左右是死,我又何必冠上加冠。”
“但你确实多此一举了。”
徐麟眸子闪了闪,“无论太子要我性命,还是收服我做马前卒,都犯不着你纡尊降贵,亲来险恶之地吧。”
“徐将军不必自谦。”
她吁出一口染了夜凉的酒气,“你尚不及弱冠,便率飞骑八百,不迂回不调整,跨千里大漠,直捣北川迤都,挑北川第一战将鬼赤于枪下,得太祖亲赞‘幼麟直九皋’。至今朝中私下议论,还有人说太祖尽诛五门将却独留徐家,除了长兴侯智圆行方的原因,皆因惜你将才。你若是卒子,我等都是百无一用的废人了。”
徐麟沉眸不语,话既已挑明,蓝散索性直道:“你年少将杰,却只能戍在不毛之地枉命,连我这般无才无德、机谋算计之辈都能置你死地。我乃无足轻重之人,所行之事皆出自私心,与其关心我是谁,徐麟,不如问问你自己又是为何?”
他瞳仁微微一错,眸光在她脸上落了片刻,良久没说话。
正当蓝散以为他不会答,忽听他道:“心安理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