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葫芦脖子一缩,彭闻义的吱哇乱叫也戛然而止。
秋日朝阳经窗穿入,在地面留下一片斜菱形的暖光,驱散了晨间清寒,室内一片安静,徐麟仿佛背后长眼,知她踟蹰,问:“想替彭闻义求情?”
“你又不想杀他,我求什么。”
蓝散盯着他背影,轻声问:“迤都还顺利吗?”
徐麟低低“嗯。”
了一声,感觉怎么也烘不热,索性替她脱了罗袜,把软玉冰凉的足握在手里捂。
“上来吧。”
四五日的路程三日便回,想来星夜兼程,马背都没下过,蓝散往床榻里挪了挪,“我陪你躺会儿。”
徐麟拒绝不了这样的关心,他起身坐在床榻外侧,把她双脚放在手心里,沉默半晌,终于问出了那句盘桓已久的话。
“‘冽朔’能解吗?”
她眸子半垂,“寒毒性缓,况且还有华天士呢,他是好大夫。”
徐麟没说话,室内静得只有他绵长沉稳的呼吸。
皮肉温度虽不如炭火那般炽热,却更能妥帖地渗入肌理,没过多时蓝散觉得脚上温热了,将双脚轻轻从他掌心拿开,道:“睡会儿吧。”
徐麟“嗯。”
了一声,在外侧躺了,一双眼静水深流地看着她。
时光静好,蓝散眼睫微动,“怎么不睡?”
他眸如寒星,丝毫看不出惫色,只在言语中能听出一丝踟蹰,“我之前在这屋养伤,每天早上睁眼,都是现下模样,可再眨眼,就只剩一间空屋。”
蓝散喉头堵,握住他手,将衣袖往上拉了些,露出那日留的牙印,“你要是累得分不清幻觉还是真实,我可以再给你咬一个,加深下印象。”
“撒起泼来像个小孩儿。”
他将人圈进怀里,望着屋顶,半晌后陷入某种情绪,“在潼泸关时,我看见你和太子一起,心中嫉妒得狂,我怕你对我不是真的,怕你不想跟着我。即便是我,陷进情爱后也会疑虑重重,我曾体会到魂消魄散的绝望,身体却像自有意志,或许那执念来自于想听一个解释,然而当我在何记小院,隔着窗纸描摹你,我知道答案重要,却也不重要了。”
徐麟垂眸望她,眼中如有山峦深海,“如果我偶尔过分了,你能不能大人不记小人过,别生我的气?”
蓝散瞳仁抖了抖。
有时面具戴得久了,便与皮肉融为一体,徐麟这番直抒胸臆的表白,让她心中被长久压制的各色滋味如狂风骤雨漫卷,将五脏六腑搅碎成湿漉漉的一池温水。
徐麟坐起身,苍白劲瘦的手穿过她的丝,如穿透昔年的血雨组成的帘幕,击碎她已在皮肉生根的面具,那些温文尔雅、阳奉阴违、狡诈毒辣的假面,随着他轻若温雨的诱哄碎裂,消散于惊起的寒秋之中,露出底下坚韧如竹,亦脆弱如玉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