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王府怎么比长柳别院还大啊?
得到吩咐跟在钟宴笙后面的暗卫们对视了一下,跟着兜了半天圈子倒没什么,就是有点看不下去了,琢磨着要不要丢点什么东西,给这位小公子指指路。
几个人从房檐上探出脑袋,跟群黑乌鸦似的,正想丢出瓦片指路,瞥到远处走来的人影,赶忙一缩头,又藏了起来。
钟宴笙恍惚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道是哪儿传来的,紧张地左顾右盼。
定王府里还有老鼠的吗?
脑袋突然被一只大手轻轻按住,身后响起熟悉的嗓音,声线低郁:“迷路了?”
钟宴笙靠在柱子上的后背一阵发毛,硬着头皮转过头:“定王殿下。”
萧弄披着件宽松的松石绿色袍子,看上去依旧闲闲散散的,手掌在他头顶略微揉了下:“不是叫你在屋里等着。”
钟宴笙咬咬唇瓣,低声道:“我想回家……”
萧弄瞅着他的样子,想起那封搁在书房暗格里的信。
信上有一半篇幅都在麻烦他好好照顾钟宴笙,说这小孩儿难养活。
小美人委屈难过的神情楚楚,让人很难拒绝,但萧弄心硬如铁,恍若未闻,手滑到他肩上,带着他换了个方向走:“厨房已经准备好晚饭了,陪本王用饭。”
钟宴笙的力气没他大,萧弄用的又是肯定句,他不擅长拒绝,只好跟着他走。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屋里烛火明亮,饭菜全都摆在了圆木桌上,但周围一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
或者说,无论是在长柳别院,还是在定王府,来来往往这么多次,钟宴笙从来没见过萧弄身边有伺候的小厮或是丫鬟。
……展戎不算。
钟宴笙不免有些好奇,净了手坐下后,还在往外面瞅。
萧弄瞥他:“看什么?”
这个疑问由来已久,钟宴笙憋不住问了出来:“府里没有其他人吗?”
萧弄随意笑了下,知道他想问什么:“都死了。”
“啊?”
萧弄眸色淡淡的,在烛光中,那双眼睛是宛若深潭的暗蓝色:“十六年前,漠北城破,除了我和萧闻澜,无一存活,消息传到京
中(),府中除了老管家外?()_[((),都自尽殉主了。”
钟宴笙咬着玉箸愣住,萧弄的神色很平淡,但是死了那么多人呢。
十六年前……那时定王殿下也不过九岁。
九岁就失去了父母亲人,只剩萧闻澜一个堂弟,萧闻澜又那么不靠谱,孤零零地待在京城,肯定很不好受。
钟宴笙生出几分同情之意,所以低头看到满桌西北粗犷的菜色时,欲言又止了下,没有吱声,默默咽下去。
萧弄也不急着用饭,托腮注视着对面乖乖吃饭、脸颊微微鼓起的钟宴笙,心里生出一股满足。
这不是很好养吗,给什么吃什么。
乖得很。
这个轻松的念头在用完饭后就消失了。
钟宴笙肠胃敏感脆弱,平时的饮食就很清淡,在家里不喜欢吃的一口都不会动,唯一馋嘴的也就是点心。
但他也不会多吃,一块点心,能慢吞吞地咬上一盏茶的时间,这会儿勉强自己吃了些浓油赤酱的,胃里急速不适,开始翻江倒海,赶紧夺过旁边的清茶喝下去一口,试图镇下去。
萧弄察觉到他状态不太对,皱眉起身走过来:“怎么……”
钟宴笙脸色苍白,来不及回话,冲到一旁的粉彩大肚瓶边,胃里一搐,抱着瓶子哇地吐了出来。
萧弄:“……”
萧弄难得怔愣了一瞬,立刻过去,轻轻拍了拍钟宴笙的背,回头厉声吩咐:“把楼清棠提过来。”
钟宴笙吐得头晕眼花的,手脚发麻,抱着那个大肚瓶,几乎把胃里都吐空了,小脸惨白惨白的,额头浮着层虚汗,眸中含着泪意:“对不起……”
这个粉彩大肚瓶瞅着价值不菲,就是花里胡哨的吵眼睛,挺难看的。
看得他胃里更难受了。
萧弄沉着脸没说话,看也没看那个瓶子,弯身把钟宴笙抱了起来。
钟宴笙吐得没力气,软趴趴地由着他抱起自己,半死不活地想,这都是定王殿下第三次抱他了吧……算起画舫上那次,可能是第四次。
殿下似乎还怪好心的?
楼清棠跟萧弄谈完话,刚离开王府没走多远,就被展戎抓了回来。
匆匆赶回萧弄的卧房时,萧弄绞了热帕子,在给钟宴笙擦脸擦手。
几刻钟之前还活蹦乱跳的小美人,这会儿神色萎靡地躺着,脸色白得跟张纸似的,低垂的眼睫湿漉漉的,像只落水小鸟,瞧上去可怜得很。
楼清棠跟着展戎绕过屏风,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望着钟宴笙,深深觉得,就算萧弄肯拿钟宴笙放血给他研究,对着这张脸,他可能也有点难下得去手。
听到有人进来了,钟宴笙也没精力看,就算是吐完了,胃里还是很难受。
萧弄拂开他的额发,摸了把他渗着汗的冰凉额头,不知为何,脸色比钟宴笙还难看:“还是很不舒服?”
钟宴笙白着脸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