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来,萧弄心里轻啧了声,指指书架:“把你方才一直在看的那本书抽出来。”
说完,自个儿推着轮椅到了书房的小榻边,双臂撑在扶手上,略一使劲,靠到了罗汉榻上。
钟宴笙看在眼里,只觉真少爷当真身残志坚,更觉愧疚和同情,于是听话地走到书架边,把他方才看的那本书抽了出来。
这书房里的藏书不少,多的是钟宴笙没见过没听过的,方才他就是在看这本,封皮装帧精致,应是本好书。
他捧着书走到榻边:“哥哥,你要看吗?”
萧弄懒洋洋地靠在榻上,不答反问:“识字吗?”
钟宴笙点点脑袋。
“读来听听。”
好吧。
钟宴笙好脾气地坐到榻尾,翻开书,看了眼书名,应当是个话本。
到十二三岁时,钟宴笙的身体都不大好,不能跟同龄孩子一样尽情跑跑跳跳,只能安安静静待在屋子里,无聊时就喜欢看闲书——不过看闲书容易挨淮安侯的骂,他都是偷偷看的。
这儿没有淮安侯管着,钟宴笙登时有了兴趣,缓缓识着句读,开始念了起来:“话说扬州府江都先有一书生,姓赵名王孙……”
接下来便是长长的外貌描写,读得钟宴笙十分纳闷。
怎么这么长?难不成是什么风流才子的故事。
故事开头说一位书生,生得艳冶漂亮,许多人都喜欢他。
钟宴笙自己没有察觉,他说话咬字时,尾音会不自觉地微微扬一下,语调软软的,这个年纪的少年声线清澈又干净,奇异的矛盾,像院外拂过竹林的沙沙风声,落入耳中格外舒服。
朦胧的香气如雾一般,从榻尾若有若无地拂到鼻尖,软绵绵地蹭过。
萧弄双眼微阖,嗅着这股味道,头疼和烦躁都渐渐平息了下来。
流畅的读书声突然一卡。
钟宴笙读着读着,已经从某些不太妥当的描述里,渐渐发现了点不对劲。
书上写这漂亮书生来到翰林院,被一个翰林一眼相中,翰林差人打听了书生的情况,想和他做……做点什么。
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大。
翰林使计与书生相会过后,回到家中,想到书生就情兴起了,推醒一个叫得芳的小童。
钟宴笙硬着头皮识着句读,读得艰涩:“翰林脱衣上床,得芳把头伸入……被内,摸得那……那铁般硬的……”
萧弄本来漫不经心的,没怎么细听内容,听到此处,眉尖一挑,睁开了眼。
钟宴笙脸滚烫滚烫,从脖子红到了耳尖,读不下去了。
这居然是个艳。情话本!还是男人和男人的!
严肃端方的淮安侯为什么会收藏这种书啊?!
萧弄也略微沉默了下。
他的书架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手上的书骤然变得无比烫手,钟宴笙猛地合上书,吓得差点丢出去,嗓音发抖,结结巴巴的:“哥、哥哥……我,我换本书读吧。”
跟只受惊的小鸟似的。
萧弄当然没兴趣听人读这种东西,换作是其他人,舌头都该被割了。
但他扫了眼钟宴笙,只感到几分可惜,视线受阻,看不清他的脸到底有多红。
他手撑着脑袋,鼻音扬起,嗓音带了丝如有若无的笑意,很好奇似的:“铁般硬的,什么?”
钟宴笙抿紧了薄红的唇,明显不想开口。
萧弄眼底如深墨,含着几分恶劣的笑,语气故意沉了沉:“读完再换,否则就继续念这个。”
钟宴笙对他千依百顺的,就是怕惹他生气,闻言急了,嘴唇动了好几下,终是声音细若蚊蚋地念了出来。
“什么?”
萧弄语气依旧沉着,“没听清。”
钟宴笙咬了会儿唇,压着羞耻感,又小小声重复了一遍。
“蚊子哼哼呢?大声点。”
毕竟是被娇养长大的,钟宴笙其实是有点小脾气的。
本就羞到极致了,连眼皮都染上了薄薄的红,还要被萧弄故意戳着薄脸皮,逼他反复读那个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