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衣营,地牢。
逼仄狭窄的牢房内血腥气极重,大夫端着药的手止不住的抖,急得满头大汗。
风禾躺在用一堆茅草铺成的床上,他身上无伤,胸膛起伏却尤为薄弱,近乎于无。
药喂不下去,他口中咳血不止,眸光涣散,猩红的血沾满了半张脸,衬得他那张清俊的脸愈惨白,左右瞧不出半分能撑着他活下去的生气。
袁昼见势不妙,问道:“大夫,此人可还有救?”
“袁副指挥,此人的身子本就亏空,这毒又太过于凶猛,寻常的健硕之人尚且难说,此人更不成了。”
大夫唉声叹气,道:“……您还是早做准备吧。”
袁昼拧眉敛眸,他样貌刚硬,身量又高,瞧着便凶戾横生,大夫不敢再看,连忙垂下头去。
袁昼这才觉不对,他尽量放缓了语气道:“此人的性命十分要紧,他祖上亦算是满门忠烈……若是无力回天,也望大夫能尽力施救,拖上一拖,我这就差人去禀告殿下。”
话音方落,牢房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沈翎玉的询问声传了进来。
“他人在何处?”
袁昼对大夫道了一句有劳,大夫躬身应下,袁昼快步而出,正迎上脚步匆忙的沈翎玉。
袁昼言简意赅,道:“殿下,人怕是不成了。”
沈翎玉脚步一顿,肃声问:“怎么回事?”
袁昼道:“风公子咳血不止,是在影卫拿人之前便被下了毒,大夫还在里头施救,目下性命垂危,大夫也只能拖上一拖。”
沈翎玉隔着牢门望进去,大夫遮住了风禾大半的身影,沈翎玉只能嗅见血腥气。
直到那大夫侧身为风禾探脉,沈翎玉猝不及防的与风禾视线相交。
刹那间,沈翎玉在风禾暗淡的眸光中看出了一丝如获解脱的轻快。
沈翎玉浑身一震,莫名的悲凉席卷而来,沈翎玉清晰的意识到,风禾并不怕死。
少顷,沈翎玉低声道:“让大夫撤出来。”
袁昼惊道:“殿下,风公子是丰家唯一的血脉。”
沈翎玉摇头道:“他不想活,我们救不回来。”
袁昼喉间一哽,而后跨入牢门,低声请走了大夫。
牢房里的人清了,风禾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但他连爬都爬不起来,胳膊上的力道撑不住,人又跌了下去。
沈翎玉见他费力的抬手,执着地用手指去够掉落在草床边上的面具,沈翎玉这才迈进牢房,弯腰替他捡起了那张面具,而后扶着风禾坐起来,将面具递到这人苍白的手上。
风禾垂避着沈翎玉的目光,他颤抖着手,想将那面具带到面上。
沈翎玉袖中的手微微攥紧,道:“人之将死,你还要这面具作甚?”
风禾没有抬,他骤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他在这咳嗽中费力道:“这……这张脸是风禾的……”
雨花楼里的风禾才会用这张脸,这张脸为了活着讨好过太多人,丰家的遗脉不能同这张脸挨上关系。
沈翎玉听懂这未尽之言,她微微侧眸不再去看风禾,称慌道:“脸上的血够多了,哪怕不带着这面具,也没人能认出这张脸是丰七公子。”
风禾的手落下去,他似是放下心来,任由面具掉落在怀中。
许久的沉寂过后,风禾忍着胸腔中的痛意,他将血咽了回去,哑声问:“风……风声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