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嘉筷子一停,把眉头皱得很深。
她往窗外看,即便已经是草木凋敝的秋天,也能看出来酒店周边植被茂密,绿植都被精心养护得跟风景线一样,橙黄橘绿,层层叠叠。
转回视线,她疑惑地看着黎阳:“西曼这边也就是环境好吧,你怎么有种在深山老林里待傻了的感觉?你哪只眼睛看见他对我有意思,人家有女朋友,女朋友我还认识,你能不能别乱说?”
“那他给你送饭?”
“所以呢?看着我不舒服,放任我饿死?我们是同事,你是不是没素质久了,看见有素质的人,你都觉得对方有问题?”
“你这话说的……”
黎阳苦着脸,“我什么时候没素质了?你三句话要骂我两句,你像话吗你?”
云嘉也懂适可而止。
其实今天从大巴车上下来,见到黎阳,也不是全无惊喜,瞧见来人头发正常,没有非常规的烫染,也没有奇装异服,一身白衬衫黑西裤,她远远就感叹了一下。
终于有个人样儿了。
“你现在挺好的。”
云嘉看了看黎阳说,“舅妈看到你这样,她肯定高兴。”
黎阳被夸得舒坦,很有良心地说:“我都快奔三了,能叫她一直操心么。”
黎阳来西曼的消息,云嘉先从舅妈那儿得知,不过没多聊,只听舅妈舒了一口气,说希望他能有个好样子,都那么大人了,一事无成的,连相亲人家女孩子都要低看他一眼。
这会儿,云嘉有点好奇:“你怎么想到来西曼这边的?”
总不会是为了方便相亲。
“庄在安排的。”
黎阳一抛一接把玩着手上的黑色呼叫机,现在提到庄在,他明显态度好多了,没了以前当场发作吹胡子瞪眼的架势。
但也不放过任何一个贬低他人吹捧自己的机会就是了。
“是他请我来帮他的,不然就他,现在能撑着西曼这么大一个酒店,他能行?你知道这上下游牵扯到多少产业吗?那个二期工程又要开始了,还不是要我来帮他盯着。”
云嘉笑笑,没拆穿。
明明是过来分人家一杯羹的,还把话说得这么好听。
现在的西曼已经步入正轨,不管再做什么都是锦上添花的轻巧活,把烂摊子挑起来才是真本事。
最难的时候,谁来帮过他?
说到庄在,黎阳难得像个自家人,为他考虑起来,不过说的事情,云嘉只听过消息,并不知晓全部内情。
“上个月馥兹的总经理引咎辞职,他现在暂代总经理一职,隆川曲州两头都有事儿,就馥兹那几个老油条,全不是你爸这头的,原来那个怎么走的?还不是派系内斗的牺牲品,现在姑父拿他当枪使,捧个小年轻上台,硬打那些人的脸,人家能放过他?能不给他使绊子?三五顿大酒喝下来,他怎么都得少半条命,他哪还有精力来管西曼这边。”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的道理,云嘉一早明白。
馥兹收购时,她刚上高中,曾经亲眼目睹城市最高层的酒店换了新logo,那时候以为是云众集团的新荣耀,却不想是新的角力场。
她不想涉足家族产业也有这一部分原因,几方角力拧着两代人运转至今,所有要进去的人,不管是谁,大同小异,首先都得先适应规则。
她不愿意。
但她也没想到庄在会是愿意的那个。
不过想想,她也能理解爸爸的决定。
钢索不是人人都能踩的,上台表演的人,既要有能力,也要像上一任那样,死不足惜。
他履历漂亮,有翻盘西曼的成绩,年纪又轻,资历尚浅,跟集团内部的关涉不足,也没有过硬的背景,舅舅已经不算了,就算舅舅还能在云众说得上话,庄在也终归不姓黎。
爸爸当然会喜欢庄在。
一颗好用又可以随时放弃的棋子,没有人会不喜欢。
云嘉问:“他很久没来西曼了吗?”
“有段时间门了吧,这边有副总,上上下下不缺自己人,他来不来也就那样吧。”
黎阳想了想说,“他助理前几天倒来过。”
云嘉没有再说话。
明明重逢后觉得他早已翻天覆地,不再是那个初来隆川格格不入的少年,可现在又发觉,他好像还是那个永远和其他人不一样的人,即使站到高处,也还是无依无靠。
以前那么天真,告诉他留在舅舅家,以后会好起来的。
他真的好起来了吗?
这么多年,他想要的东西得到了吗?
云嘉忽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