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昔赤须龙乱世,屠我神州万姓。北有女真蛮族贼心日盛,欲亡我而后快。外结妖邪,与刑山袭月血族狼狈为奸;内党奸佞,与朝野乱臣贼子陈仓勾结。邦昌误国,秦桧害民,遗靖康之耻,忍划江之辱。愤韩世忠终老洞庭湖,迫岳武穆含恨风波亭。天道中衰,朝野颓废,兵祸连结,民不聊生。幸天不绝宋室,五圣护驾,泥马渡江,建都临安,天下昌平。然妖魔扰我之心不死,蛮夷觊觎之意未灭,朕承袭天意,佑我中华万民,斩妖龙以祭天,戮血鬼以告地。今着兵部、刑部、殿前司三堂集结,领龙骑军三万,午时三刻斩袭月王子师九如于摩天岭,以祭万灵,钦此!大宋隆兴二年十月初三。”
宣旨太监手托金黄圣旨,立于利州府城楼,利州东西二路辖区文武百官面东跪拜接旨。一声号角,城门启处,三万龙骑军铁骑金戈,银铠战甲,耀日生辉。簇拥着一辆精钢打造的囚车,全神戒备,弩弦张如满月,缓缓望摩天岭而去。
旌旗猎猎破风,通往摩天岭的官道上,早已人山人海。人们在几天前就听说,曾令大宋千军万马闻风丧胆的袭月血族在剑门关惨败,剑门关守将更是将其族的小王子师九如俘获,一面押解至利州府大牢,一面星夜上京请旨。
至于袭月血族惨败的事迹,民间众说纷纭。广为流传的,是说当今隆兴皇帝于本年正月十六,在人祖山伏羲岩祭天,求得了天纵之剑雷泽龙夏。自此朝野上下斗志激昂,举兵北伐,势如破竹,一举斩获了袭月血族。
时已近午,龙骑军已进入摩天岭山界,绵延数里的军队之首,是一辆以黄金打造的三足鼎车,其间供奉的,正是雷泽龙夏。利州东路节度使生怕袭月血族为救师九如而潜行偷袭,故特意携带雷泽龙夏,以震慑群邪。
远至成都、潼川、夔州三府的百姓尽皆闻讯而来,人声鼎沸,相互拥挤,意欲一睹这袭月血族小王子师九如的模样。
烈日当空,百炼精钢打造的囚车耀出碧绿的光芒。车内,十来条小儿手臂粗细的金刚铁链紧紧缠绕着一个修长的身影,人们好奇心大盛,争相推搡着开路的兵士,目光所及之处,人人都由心底生出一股彻骨的寒意。只见那师九如全身裹在一袭紫色九蟒大氅内,深深埋着头,貂皮帽檐下,银白色的长发垂于腰际,而那一张比发丝更加苍白的面颊,彰显出浓郁的高贵气息,一双闪着紫金色光芒的双眼透出慑人的气势,让人望而生畏,却又不舍移开视线。
人群中开始有人窃窃私语:“这不过是一个刚及弱冠的少年,怎地却如此凶残地屠戮我大宋军民?”
“常言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听说袭月血族嗜血乃是天性。”
“看他的模样,即使潘安复生,也不及他一半俊朗。唉,真是人不可貌相。”
乱乱糟糟,有的愤恨,有的惋惜。
忽然人群中传来一句异样的声音:“不,我倒觉得他并非想象中那么凶残。”
此语一出,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说话者是一个精瘦的小老头,又听他说道:“袭月血族残杀我大宋军民的恶行,小老儿也曾亲眼目睹过。他们形如鬼魅,来去无踪,抓住敌人后,用牙咬破其喉间血管,直至吸干人血。也有一些侥幸没死的,却也变得跟他们一样嗜血成性,小老儿的同宗胞弟便是丧生于他们之口。每每念及此处,小老儿总恨不得也生饮其血!但我中华以仁义立世,以厚德建邦,外族蛮夷不服王化,我们当先以礼节导之,实在教化不通之下,才加以驯服。这才是‘佳兵者不祥之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的道理,又如何能对这样一个并未有过恶行的少年不教而杀?”
有人道:“据说他可是袭月血族的小王子,这样的人杀了,才能做到杀一儆百。你这小老儿又怎地知道那师九如并未有过恶行?”
那老头目视着渐渐远去的行刑军队,缓缓地道:“眼睛!袭月血族中凡是吸过人血的人,眼睛中必定带有一丝血红的戾气,而这个叫师九如的王子,眼中只有冷傲的紫金色,而且还带有一丝不屑为之的高贵神色。唔……这一点,小老儿也不明白是因何而生。”
旁听的众人听完他的言论,不禁哈哈大笑,嘲讽之声四起:“你这小老儿必定神志不清了。”
“莫不是你跟袭月血族是一伙的?”
“老丈,我看你还是赶紧回家去歇着吧……”
“走罢,别再跟这混老头瞎扯了,再晚一会儿,就看不到行刑了。”
那老头并不理会余人的讥笑,微微笑了笑,捋了捋颌下三缕白须,不再跟随如潮的人海,转身向山下走去。
刚走两步,却被一个白衣秀士拦住:“惊扰老丈了,请借一步说话。”
那老头依旧面带微笑,跟他走到路旁树下,道:“敢问姑娘有何指教?”
那白衣秀士脸上一红,随即笑了笑,道:“老丈果真好眼力,晚辈失礼了。适才听老丈言道,似乎这师九如并不如其他袭月血族一般滥杀嗜血?”
那老头注视着面前这位穿着男装的少女,只见她双眸漆黑有如深邃的夜空,灵动中不乏坚毅的神采,宽大的儒服难以遮掩婀娜的身姿,虽然脸上刻意抹了尘灰,亦不减秀美绰约的风姿。
那老头盯着她看了半天,叹了口气道:“凡尘是非虽天定,道德伦常贵人行。姑娘,你从哪里来,还是回哪里去罢。”
那少女一阵茫然,问:“什……什么?老丈此言何解?”
那老头哈哈大笑三声,道:“你我缘分不会如此之浅,后世再会了。回去吧姑娘。”
说完转身便走,这两句话似乎含有极大深意,那少女急追几步,眼看着那老头不疾不徐的脚步就在前方,却怎么也追不上,知道是遇上了高人,于是大声喊道:“小女子今日多有冒犯,还请老丈介怀。不敢动问老丈仙号……”
那老头回身笑了笑,道:“小老儿复姓‘轩辕’,单名一个‘公’字。后会有期了马姑娘!”
那少女一怔,还没醒悟过来他为何得知自己的姓氏,却听得摩天岭上震天介响的一阵炮声,暗道一声:“不好!”
发足向岭上奔去,口中焦急地叫着:“刀下留人……刀下留人……!”
一个月后,女皇市朝天区某公寓内。
“刷”
的一声,酒红色的落地窗帘被强行拽开,十月末的骄阳桀骜不驯地闯进这一间宽大整洁的卧室,将一大清早就散发出的耀眼光芒,毫不留情地包围住以淡色系为主的巨大双人床。
马小小慵懒地斜卧在双人床的正中央,乌黑的长发散乱地覆于枕边被角,天然未加修饰的秀眉,在刺目的旭日光下微微有些紧蹙,曲卷修长的睫毛因不安而稍稍有些跳动,殷红的双唇半启,露出几颗如玉般的贝齿,轻哼一声,似有梦呓。
孙襄站在落地窗前,一头飘逸的金发在朝阳下跳跃出迷幻的光泽。她一手轻扶着窗帘,正一脸纳闷地看着马小小。马小小已经睁开了双眼,眉头紧锁,若有所思地盯着天花板。
孙襄再将窗帘拉上,疑惑地走到床边,轻轻叫了声:“小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还没完全复原?”
马小小靠着床头坐起身来,摇摇头,使劲揉了揉有些散乱的长发,喃喃地说:“怎么会这样?又是同样的梦境,又是同样的场景。”
孙襄奇道:“什么?什么同样的场景?”
马小小用力甩了甩头:“没什么,襄儿你什么时候来的?”
孙襄说:“我来好一会儿了。小小姐,是不是那次车祸受的伤又复发了?你脸色好苍白,要不向总部请假吧。”
马小小深吸一口气,摇摇头说:“不行,今天厅里领导会来视察,五分钟后咱们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