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胡笳恨得攥住麦亚闻衣领要揍他,李慧君从后面冒出来,护住麦亚闻。
“你做什么啊!要打人啊!你有本事先打死我!”
李慧君扬起脸。
“喂——有话好好说,都别动手!”
麦亚闻焦急说。
从这个角度,李慧君看不见麦亚闻的脸。
她不知道他站在冰冷如水族馆的光线下,神色讥讽地看着胡笳。
“你怎么还有脸骂我?啊?”
李慧君想到看守所的日子,忍不住抖,“你大义灭亲!你报警把你亲娘抓进去!可我呢?我告诉你,我在看守所里被人打,被人骂!你觉得你做什么都是对的,我做什么都是错的!我还要谢谢你送我去挨骂挨打!”
胡笳指着麦亚闻骂:“都是你煽风点火是吧?你拿我妈下手,真有你的啊?”
“不是我说你,小姑娘,”
麦亚闻和事佬似的开口,“你做事不考虑后果,那看守所里都是什么人?你说报警就报警,想没想过你妈妈?慧君,你也冷静,好好和她讲,我看她也是为你好——”
听到“为你好”
这个话,李慧君更恼了。
“我不要她为我好!”
她尖声骂胡笳,把她往外推。
“赶紧给我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新搭上个男人?你去住他家里去!我告诉你,从此以后我就跟你两清!我老了不要你养!死了也不要你照顾!”
李慧君再推不动胡笳了,弯下身喘气,外面围了3圈看热闹的邻居,他们你一嘴,我又一嘴,说胡笳不好,也说李慧君不好。
“反正这娘俩都不是好东西。”
有人很有经验地开腔。
胡笳被麦亚闻撬走了李慧君,她难抢回来了。
她开口,声音已经涩了:“好,你不要我养,不要我照顾,我也管不动你了。”
麦亚闻脸色松动,胡笳又抛出来句:“我不养你,但你该给我的钱一分都不能少,我还是未成年,我要花钱吃饭,花钱高考,花钱上大学。外公外婆的遗产也有我的份,你既然能挪二十万出去赌,我问你要二十万不过分吧?”
提到钱,李慧君难堪了。
她没想到胡笳会上升到这高度,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
她继续说:“我知道你有存款,这钱你一天不给我,我就一天不走。你报警也没用,我们是母女,你生了我就得好好养我,教育我。你把我的东西丢出去,我不报警说你虐待子女就算是让着你了,你别得寸进尺。”
胡笳整个人冷下来,说话有条有理。看戏的人窃窃私语,都说她够狠。
只有胡笳知道自己有多痛苦。李慧君要是真肯把二十万给她,就是真的不想要她了。
对于李慧君,最好的做法就是和胡笳道歉,留住她,她们还可以一起生活。胡笳看着李慧君,等妈妈的回答。她们之前也大吵过几次,不管骂得多难听,过几天就又和好了,洗澡还是用同一瓶沐浴露,逛街还是一起逛,袋子被塞得太重了,就一人提着一只耳朵。 她们说到底还是母女,同根脐带绑着的。
但今天不一样,两个人都动了真格。
胡笳和李慧君对视着,时间像狡黠的壁虎,在她们之间慢慢爬行。
李慧君的脸被灯光晒得青,她轻轻说:“说到底还是要钱,你也就这样。”
她把手机从兜里拿出来,划了两次才把屏幕解锁,电子屏的光把她照得有些悲哀。
李慧君对着屏幕按了两下,胡笳这边的手机就响了,她收到二十万的转账。这是李慧君银行卡里的全部了。其他钱,胡笳都帮她存了定期,她暂时还取不出来。
“你拿走的那些嫁妆也都给你。”
她说。
“你好走了吧?”
她说。
胡笳孤零零站着。
麦亚闻揽着李慧君站在她对面,两个女人的脸上都没有痛快的表情。
李慧君和胡笳的表情都有些涩稠,感情被搅在一起了,反而分不清你和我。我希望我能离开你,但我又不希望你离开我。我希望我能爱你,但你又不会太爱我。你希望你不要抛弃我,但我还是抛弃了你。
她们的脐带还是断了,她走了,她也未必愉快。
胡笳脱力,她背过身往前走,给李慧君买的那袋栗子还被落在门外。
袋子被看这些热闹的人给踩得漏出来点,胡笳蹲下身,把破破烂烂的袋子给拎起来,她抱着冷掉的栗子,慢吞吞往楼下走。走到底楼,胡笳一个没踩稳,栗子哗啦倒出来,落满地,胡笳蹲下来,死死咬住嘴唇,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