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平静如流水,匆匆而过。
一晃已是立秋。
上都无事。边郡无事。朝中亦无事。
唯一算得上大事的,是夏末,四皇子谢晟被封福王,出宫开府。
今日秋高气爽,福王在煊鼎宴请夏云鹤。
按他的话,还欠夏大人一顿羊肉,今日正巧补上。
陶鼎咕嘟咕嘟开着,福王熟稔拨弄竹筷,往滚汤中下入时令蔬菜。
“夏大人,过去的事让它过去,人总要放眼于将来。之前在五味楼,是孤唐突了夏大人,现在想来,何必争什么太子之位,当一个富贵闲人也不错。”
说话间,又烫熟了羊肉,裹满酱料,大快朵颐。
满室麻香。
夏云鹤简单动了下箸,羊肉腥膻,她吃不多,只看福王一人吃得满头大汗。
按照惯例,皇子出宫开府后,通过讲学,即可被授予封地。
前世,四皇子被封福王,不日便动身前往封地,如今,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能让和惠帝留他在京。
她垂下眼眸,四皇子才不像他自己说得那样潇洒豁达,前世太子差点被其取而代之,论心计谋略,和惠帝四个儿子中,四皇子当属第一。
而自己前世为保太子,与四皇子结仇,现在这顿饭吃得,如坐针毡。
察觉到夏云鹤盯着桌面许久,福王眼珠几转,停下筷,托腮打量她,笑着说,“夏大人一脸担忧干什么?知道夏大人与老七情谊深厚,孤立誓做个闲人,今日请夏大人来,一为赔礼道歉,二嘛……自然有别的事,关于老七的事。”
听见“老七”
两个字,她倏地拾起眼皮,看向桌对面的福王。
福王重启筷,悠哉悠哉继续涮肉,饮了口甜酒,取帕子擦过嘴角,才不紧不慢说道,“夏大人一听事关老七,眼神都不一样了。”
夏云鹤眯起眼睛,福王不过才十五岁,却老成持重,眸中满是算计,沉思片刻后,她客气回道,“福王殿下想说什么?”
“看到夏大人如此关心老七,孤思来想去,这件事还是告诉夏大人的好。”
福王扯起嘴角,一脸玩味,“秋狝,太子,白泽,老七。”
他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展了展腰,继续说道,“夏大人,每年秋季,皇家都要举行秋猎,今年有北山猎户在密林现白泽踪迹,据孤所知,太子会利用此事针对老七。”
夏云鹤轻皱眉头,看向福王,“殿下为什么告诉我?”
“兄弟相残的事情,是父皇最不愿意看到的。”
,福王叹了口气,痛心疾,“七弟虽然没与我们一起长大,但也是亲兄弟。不管夏大人信不信,孤并不愿意七弟出事。”
先不论福王所言真与假,这个情她必须承了。
等夏云鹤离开后,福王把玩一件螃蟹小茶宠,斜倚窗际,望街上东行西走的人。
一个小宦官走进来,勾着背,唤了一声,“主子。”
“主子,为什么把消息透露给夏大人?何不待太子动手,七皇子遭难后,再借机助夏云鹤,将其纳入麾下,不是手到擒来?”
福王回头蔑一眼小宦官,“增喜,你是想帮你主子,还是想害你主子?夏云鹤得罪太子,太子这口气还没出呢,这次行猎,老七凶多吉少,如果老七神不知鬼不觉地死了,太子下一个会对付谁?”
增喜抓耳挠腮,思索半天,眼睛一亮,十分笃定说道,“五皇子。五皇子有贵妃、万敬作保,对太子威胁甚大。”
……
增喜抓耳挠腮,思索半天,眼睛一亮,十分笃定说道,“五皇子。五皇子有贵妃、万敬作保,对太子威胁甚大。”
福王呵呵笑,“老五?一根筋的脑子,太子还不放在眼里。”
见增喜皱眉不解,他骂道,“蠢奴才,没了老七挡在前面,下一个遭殃的,是你主子。”
增喜在一旁连连称是,福王听得郁闷,抬手打人出去候着禁军统领廖元义,生在皇家,没一个强大的母族支持,他得自己给自己个儿谋出路。
想做闲人,生在皇家就没有能置身事外的闲人。
……
三日后,暗香宫内。
朝阳照在课室地面。
“智不足以为治,勇不足以为强,则人材不足任,明也。而君人者,不下庙堂之上……而知四海之外者,因物以识物,因人以知人也,故……积力之所举,则无不胜也;众智之所为,则无不成也……”
谢翼背到这里,忽然止声。夏云鹤神游太虚,根本没听他背书,忧虑挂在眼角眉梢。他想了想,问道,“先生所思何事?可是我背得有不妥之处?”
闻言,夏云鹤抬眸看他,少年一身鱼肚白的湖纱圆领袍,长身而立,相比前世,少了一丝粗犷,反而多了几分翩翩君子气。
思虑再三,她将福王的话复述给谢翼听。
少年听完,静立良久,凝眸注视她,问道,“先生,怎么知道这些?”
夏云鹤面上一滞,心中叹气,坦然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