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芳点了点头。
仍然处在心不能安的她自然而然的就听从了方姨的所有安排。她们来到一家小餐馆要来两份菜一份汤,外加三片面包,没吃几口,就听阿芳说:“这会儿也不知道娅娅她们会不会在找我们。”
方姨说:“幸好没出远门,这会儿又想回去了?”
阿芳虽然摇着头可心里还是在想着那些都是没有结果的事。
夏天的夜晚原本是要比白天热闹的多,然而现在已经很少见到匆匆往来的行人,取而代之的则是安静下的双双恋人和被酒精麻痹之后的三三俩俩,后者给这座城市留下了很深刻的印渍。
阿芳手里的面包快吃完时又言不由衷的把盛牛肉的盘子推给了方姨,她完完全全是用商量的口吻对她说:“这个归你了,你看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呢?”
方姨用奇怪的眼光看着她说:“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以前你可不是这样。”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放心不下。”
“那有什么,有契柯夫照应着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再说了,这夜晚黑道的,你没瞧见外面的样子嘛”
说着还向她暗示了邻桌的几个。
阿芳正是现了邻桌的他们眼神有些不对劲才想到要回去的,经她再这么一说,也就彻底打消了刚才的念头,她连喝了几口番茄汤后仍然是服从地说:“好好,就听你的,那就慢慢的吃吧。”
“这就对喽,要么房租也白付了”
方姨说。
为了能让她高兴,方姨尽量在用餐的闲当儿说些轻松愉快的话题,阿芳只是时而点个头,时而显露出浅浅的笑意,很少开口说话,不过她对来这里进餐的客人们身上的服饰表现出了很有兴趣的样子,看着他(她)们身上穿的、脚下蹬的、头上戴的样样都是各有千秋,不像我们的装束近乎千篇一律,缺少色彩。
当方姨一不小心又说到触痛她的感受时,她还能巧妙回避的指着经过门前灯光下的一位妇女说:“你看,她手里的折扇要是拿在你的手上一定会是很好看的。”
说的方姨还很娇腆的说:“要是你拿着它呀,准保会更好看。”
一时间,消失不久的轻松畅快又回到了她俩的身心中来。
然而,就在晚餐快要结束时,阿芳又冷不丁的说了句:“她出卖了我。”
“什么?汤卖给谁?”
“不是,汤,从没有今天这么好喝。”
她俩不是打岔就是所问非所答。她俩回到客栈又和老板娘愉快的说了一会话后就在看相很不好的小木盆里擦洗了一下身上的汗渍后就熄灯休息了。
可这简陋的木板房是隔不住各种动响与嬉戏玩耍声的,何况偶尔还会夹杂着一些抱怨声和上蹿下跳的老鼠出的吱吱声。
下午睡了将近三个小时的阿芳现在也没了睡意,没过一会儿就要翻个身,方姨索性也不装在睡了,她小声的问她:“这大半夜的怎么又不睡了啊。”
“睡不着。”
“要是睡不着,那我就陪你说说话。”
于是,难得睡在一张床上的俩人便压低嗓门寻着话题说着近些时日生在工厂和家里的一些事儿。
说着说着,难免就说到了伤心处,阿芳说:“本来我们也是准备要回去的,后来张强非要等报了他的仇以后再回去,他也不想想,我们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说到‘仇’字,方姨先是咬了咬牙,尔后又长出了一口气黯然神伤的说:“到哪儿都是一样,我们是抗不过那帮有钱又有势力的人,如果你们回去了,我以后又不知道该怎活下去了”
她好像在抽泣。“你这是怎么了?”
“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在这个世界上我真的是苦的不能再苦的人了,如果离开了你们,我还不如死了才好。”
阿芳听她这么一说就坐了起来,伸出手去摇了摇她说:“怎么这么说话,大家再苦,也不能把你苦到哪去。”
方姨也跟着坐了起来难过的说:“一听你说要离开这里,也不知怎么的,心就像是要碎了一样。”
“快不要这样,这么多年来也没见你这样,你心里有什么苦楚就说与我,也许会好受些。”
方姨在黑暗里抹了把已经落下的泪水告诉她说:“我家住在东北饶河以北的大山边缘,说是有家,其实就是用石头和泥草堆砌起来的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栖身之所:一张土炕,二床旧棉被,一口铁锅,一口水缸和一张木桌、四条长凳几乎就是我们的所有家当。
稍微停歇了一下,她的声音稳定了许多:“在我成家的第二年里,村子里一个叫赖头的恶棍又来到我的家里,”
说到这里她明显有些悲戚:“这人以前也来过,我丈夫怕我再受到他的侮辱就把我藏进红薯地窖里,那恶棍进来就对我丈夫破口大骂,说他是‘奔儿楼巴相’不配有这个漂亮的媳妇,还说了好多麻应人的话,然后就听见一阵打斗声,我蜷缩在地窖里浑身抖也不敢出来,后来,在一声沉闷的咕咚声过后屋子里突然间平静了下来,接着就是渐渐远去的脚步声,过了好一会后我才敢慢慢的探出头来看个究竟,这一看不打紧,差点就把我吓晕过去,”
“怎么了?”
阿芳急促地问道。
“我看见我爱人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那时我两腿软地爬到了他的旁边,看见他的脸色已经苍白,地上还有一滩血迹,这血是从他的后脑勺里流出来的,那时我连哭都没有哭出来,就觉得我的天已经完全的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