刍狗的手指写完最后一个字,卢卿云一僵,含泪愧疚道:“孩子,你问我,姥姥是怎么死的?”
卢家人全部变了脸色。
卢氏和儿子来到,惊看刍狗。
卢卿云悲伤怀念道:“外公年少时,为求知行合一,修行有成后便出外游学,格物致知,见识山川风土,偶然去到东摩族,见到了你姥姥,当时她可爱温柔。。。。。。就是你这样子。”
卢氏触动,眼尾泛红。
“阿姒淳朴天真,自然温柔,她把我带进东摩,是想问我如何和仙门交易买卖东摩灵产,我当时为经世学问所困,但在东摩生活,与她相处时,不觉平静充实,怡然自足忘却烦忧,我从没遇见这样的女子。。。。。。我帮她贩卖换回仙门的宝物,她对东摩之外的世界产生好奇,也已经与我相爱,我向她求婚,劝她和我出来。”
卢卿云哀然落泪。
“她是族长的小女儿,母亲和姐妹兄弟爱她疼她,不允许阿姒离家,视我如骗人的贼盗将我驱逐,我实在不舍这份情爱,回去找她,誓此生唯她一人,绝不负心,阿姒挣扎不乐,我对她说:我们一起去看遍世界风景,如果与我结成夫妻后悔,我就送她回家。”
卢氏轻泣,刍狗垂头。
上官大君安慰,“小族寡民,难免封闭如此。卿云先生一片诚心真情,佳人难得。”
“我带阿姒私奔,为了让她开心不后悔,我跟她四处游玩,见过人间繁华富丽,也去荒野险峻处寻找奇景,”
卢卿云思恋神往,“那些年我们快乐逍遥,如同神仙眷侣,阿姒开始对我经常说起的诗词文句好奇,于是我就教她读书识字,如夫妻亦成师友兄妹,相随和睦,乐在其中。。。。。。”
伊仙臣眼中流光浮动,痴望安静倾听的刍狗。
卿云先生脸色变灰,惭愧抚摸刍狗一样的脸庞,“直到阿姒在我书柜中,无意翻出一本史书演绎,当时我有事外出,回来时她已经把那本书看完了,她面无人色,第一次跟我哭泣争吵。”
上官大君皱眉,卢氏问:“爹爹,那本书怎么了?”
卢卿云扶额。
“那本历史演绎倒是寻常,但就是寻常,所以让阿姒敏感恐惧。她哭喊起来指给我看一段批注,讲评一位枭雄以名马收揽义子,后来这对义父子被美人计离间相杀,批注写‘今不惜名马,后独惜爱姬,何也?’,她问我在父子面前,女子和马匹货物一样?我安慰她这对义父子本皆小人。她又翻一段文字质问,是属下家中无肉,杀妻烹肉,饲喂主公。阿姒哭起来说:‘这是你们的忠义君臣啊!’我百番解释保证宁可割自己血肉,也不会这样对她,阿姒却恐惧害怕,说她不要丈夫和婚姻了,她不再愿意跟我读书写字,开始念说东摩家乡的事,她要分手,我内心不舍,因此她频繁与我吵架,我努力劝慰回转,想要回到过去快乐的时候,只会让她继续哭泣。。。。。。“
卿云先生说着泪下哽咽,止住了声音。
伊仙臣怔怔。
上官大君无声,卢凌仕皱眉,卢氏悲伤。
刍狗想,姥姥要回自己的家,外公应该由她走。
姥姥察觉到东摩的好与外面的残酷,后悔害怕了。
她用袖子擦拭卢卿云的眼泪,外公感动,哀然愧疚的摸她的头。
“阿姒与我争吵数月,却现自己怀孕了,身体变得虚弱,”
卢卿云后悔无比的捏紧她的手,颤抖道:“是我当时自私,应该遵守承诺送她回家!那时我知道她回东摩族的家后,我跟她的缘分就断了!可是我实在爱她,舍不得和她结束,劝说她在我家修养身体,等到孩子出生再回去,东摩人喜爱孩子,我与她一同好好养育孩子,她也许会心软愿意和我在一起,我带她回卢家结婚安置,我本来一直陪伴她,但她怀孕之后就不想再见到我,总是赶我出去,只要和女人在一起,她说‘生是女人的事,死才是男人的事。我的血肉将孩子灌溉长大,这个孩子是我的孩子,不是卢家的孩子。’我不想惹她讨厌,就离开京都,让卢家女眷陪伴照顾她。”
上官大君斥道:“荒谬!“
容辉说:“姥姥人已在卢家了,带着东摩观念,还这样奇怪!”
伊仙臣困惑,刍狗瞪大眼睛。
在东摩死亡和杀戮是男人来送葬结束,而怀胎生育是女人的事,女人在自己有过生育的姨母姐妹照顾中度过,东摩认为男人只是一夕尽兴欢愉,生理和女人不同,有他在既不方便,也不感同身受。在东摩风俗下,生育和养孩子时想到的是血亲女性,自然认为女人是生育的主人。
姥姥应该是在被史书吓到后,更加思念东摩故乡,所以执着像东摩女子一样生育。
刍狗的心冷凉。
但她在卢家说出‘孩子是我的,不是卢家的’时,肯定得罪了本来歧视东摩族的修仙世家。
卢卿云悲痛忏悔的注视她的眼睛,“我知道她不想看见我,也生我的气,我就离开卢家,煎熬思念她和腹中孩子,我去东摩族寻问,妘家的舅舅妘夏子自然出来打骂我,他要去接回阿姐,我才知道阿姒怀孕不要我在身边原来是风俗传统,女子怀孕生育,与男子无关,她只与同样的女子一起度过,等我和妘夏子回到卢家。。。。。。”
他捂住泪下的眼睛,悲喊一声,“阿姒,是我自私误了你!让你年轻丧命!”
文渊阁中卢家老老少少,脸色各异的移开目光,都不言语。
上官大君问:“她生了重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