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回来她犯浑的毛病又作起来,咬牙切齿大骂她哥哥没有照顾好她儿子,说如果她儿子死了,她把杜家一把火烧了。老夫人和杜太太吓得压根没有出东院,老张吓得跑了几次茅房,因为他知道这个姑奶奶真能做得出来。多亏巴图鲁和塔斯哈好言相劝,而且塔斯哈还在原地蹦了几下告诉她他的身体没问题,想让她看着自己睡觉,她这才消停下来。
听巴图鲁说这一晚杜鹃坐在炕上直勾勾盯着儿子看了一晚上没有合眼,也没流泪。
“没有后来,我一刀送他上了西天。”
看到三个人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她反而轻松地用手做了一个刀抹脖子的动作。她自认为那个动作很潇洒,但是在杜爷看来她的傻彪劲又上来了。
三个人惊得就像石化了一般一动不敢动了,杜爷颤着声音说:“娟,你。。。你。。。你杀人啦?你。。。杀了日本人?”
他吓得脸色瞬间惨白。
杜娟慢慢抬起头,她双眼盯着哥哥说:“杀了!”
她的彪劲的确又起来了,转头看着屋里三个吓呆了的男人冷冰冰的说:“这才刚刚开始!”
她咬牙切齿的彪样顿时让张管家想起十六年前的她。当时杜家大院鸡飞狗跳满院子鲜血,刚刚十四岁的她把杜家所有的动物全杀了,虽然看起来血淋淋非常可怕,但毕竟她杀的都是动物。可是她现在是杀了人啊!而且是手里握枪控制着沙吉浩特县的日本人!看起来这姑奶奶又给杜家闯祸了,这一次可不是挨门挨户给人家赔礼道歉就能过去的,这可真捅破天了。
老张大脑一片空白望着杜爷,杜小瑞平时话挺多,现在听姑姑说杀人了,而且杀了一个日本人时,坐在椅子里的他小脸煞白一声不敢吭了。
杜爷怔怔的看着这个傻妹妹,他双眼失神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的大脑里只盘旋着一句话:“闯大祸了,闯大祸了,杜家完啦,杜家完啦!”
大家一阵沉默。杜鹃接着说:“哥,杀一个人比杀一条狼容易多了,人脖子上的皮肤很薄,如果用杀狼的力气来杀一个人,你就能听见匕划在他骨头上的声音,那个日本人那么胖我都差点把他的脑袋直接削下来。”
她自顾自那样说着,好像这样说说才能解恨,全完不顾吓傻了的三个人。”
一股阴风吹过三个男人的身体,他们瞬间浑身冰凉。
杜鹃没听见有人和她搭话便说:“我脾气不好,昨晚回来也不是冲你和咱娘火,你看看我儿子浑身的伤口,搁谁身上能受得了。”
这几句话倒像是正常人说出来的,她就是这样一会儿清楚一会儿犯浑的,但是她的眼里似乎要喷出火来。
“小瑞,昨晚回来你能认出你哥吗?”
她问杜小瑞。
杜小瑞听杜鹃这样问他,他想都没想就说:“可不咋的?我哥昨晚回来,我愣没认出来!我以为城西头染坊铺伙计来咱家串门来了。”
越听这话杜鹃火气越大,她两条柳眉拧在一起,两只大眼睛此刻出可怕的光。老张偷偷瞥了一眼杜鹃,看见她那样子吓得马上低下头站在一旁看都不敢看她了。
杜爷见杜小瑞不嫌事大的火上浇油,气的想转身抽出花瓶里的鸡毛掸子抽他,有碍于杜鹃在场怕她飙,所以,他转了一下身又坐好狠狠的看着杜小瑞。杜小瑞岂不知他老子刚才想干什么,但他明白在姑姑面前他是安全的,老子不会为此事打他,一方面塔斯哈是为了杜家才被抓走的,二方面,在姑姑面前,他爹绝对不敢放肆,沙吉浩特人起的“狼女”
这个外号,姑姑可不是浪得虚名。
杜小瑞看着杜爷说:“我娘昨晚铺了厚厚一床新棉花,就那样我哥还疼的来回翻身呢,翻到哪边都疼,浑身都是破口子,这也多亏我哥是草原人的后代,经得住摔打,搁我身上疼死过去几次了。”
杜爷借端茶杯之际眼角偷偷看了一下妹妹,只见杜鹃眼里溢满泪花,只是那泪花一直在眼里打转始终没有流淌下来。他此刻既紧张害怕又内疚不安。那几十个人从日本人的铁路基建署大院逃回来后都躲在外面不敢回家,日本人果然第二天又挨门挨户抓人,不过这次只抓身上有伤的,听说一个也没有抓到。昨晚日本人也死了一个自己人,而且是虎子消失的当天被杀的,看起来杜家这次在劫难逃了。
他用手掌使劲搓着已经很亮的太师椅扶手,惴惴不安的胡思乱想着。他对老张说:“张管家,把所有的金银细软都打包好,如果能挨过今天白天,晚上我们连夜逃走。”
张管家答应一声转身走了,杜鹃仰着头没吭气不知道在想什么。杜小瑞说:“也不知道石榴去了会不会见到那个汉奸……”
“别老是汉奸汉奸的,慕容良人不错!”
正不知所措的杜爷一听此话火气立刻撒向杜小瑞。
杜鹃猛地把头转向哥哥,把杜爷吓了一跳。她柳眉倒竖盯着他:“说他汉奸怎么了?他亲手抓走我儿子,说是为了杜家的安危我也认了。昨晚商量好好的事,怎么突然不见人影了?要不是虎子爹在院墙上看见塔斯哈进了那个破房子里,我儿子现在早死了!”
杜鹃也火了。
“打开房门那一刻看见我儿子的样子,我都不知道我儿子怎么活下来的……”
说到这里,她的泪夺眶而出。
她又想起救虎子的情景,她蹑手蹑脚拉开房门,冲那边摆了下脑袋,巴图鲁腋下夹着吴宝的尸体敏捷的从破房子里出来,悄无声息闪进房子。房子里塔斯哈正血淋淋的在和松本打斗,松本手里拿着一把刺刀眼看就要刺向虎子,巴图鲁左胳膊弯里挽着吴宝的尸体,他右掌一挥砍在松本脖颈上,没等松本身体倒地,一道寒光闪过,随后冲进来的杜鹃瞬间要了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