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子看看驼子:“正哥哥的嗓门才好听,愈来愈洪亮了,比明星唱得好听。”
驼子纠正道:“不是唱而是吼。”
“对的对的,你吼得大地颤抖,可以上星光大道的。”
桂子说。
驼子还是不甘心,又开始央求高先生给他治驼背。高先生的脸就刷地冷若冰霜了,桂子倒不觉得惊诧,就在心里说:这样的病例文献上有过记录,但我没见到过怎样治疗。
高先生不喜抽烟卷,最爱吧嗒自家种的土烟,拿烟叶裹紧烟丝,一根一拃长的土烟裹好,再用舌尖上的唾液舔舐,然后塞进烟杆斗里,驼子忙给他打火点烟,高先生上下唇皮一吧嗒,呛人的烟雾从他的鼻子嘴里喷薄,模糊了娃娃脸。
桂子眨巴着亮灼的大眼睛,依然冲驼子浅笑,驼子的脸如炉膛里的炭火,不仅红,还冒着缕缕热气儿。
烟油在竹筒做的烟杆里呼噜着,高先生起身出门,回老宅子,夹了把落漆的带钩木柄大青布伞,回头对桂子说:“幺女,爸爸去趟山里,估计要过几天才回来。”
老爹的举动令桂子不解,但她不愿多问,老爹说去趟山里,估计是去看望他的百岁师父,那个尚健在的神秘老道。
驼子不敢看生如夏花的桂子,她的媚笑令他微醺,又如飞舞的刀子,一刀一刀扎在他心尖尖上,他感觉自己卑微如狗,狗是不配拥有爱情的。
素颜的桂子浅笑时,咧开小嘴露玉牙,红唇如风中玫瑰飞扬。驼子更不敢偷窥一眼她素裙紧裹的乳房,她笑时,高耸的乳房如一对兔子蹦跶。他眼前仿佛飞舞着清水滴流的大鱼,他的脸瞬间火烧火燎,突然逃也似地离去。
驼子弓一弯虾米似的身子,消失在小雨中,桂子心里一沉,忙喊:“小心雨淋感冒,小心摔跟斗。”
然,驼子却在细雨中亮开嗓门吼歌:“我最爱看你傻傻的笑,你的笑就是一片暖阳,融化我千年的冰霜……”
桂子一声轻叹:“这哥们,嗓门真好。可惜,可惜!”
微信铃声响起,桂子一看是老爹的信息:“闺女,你多准备些松骨汤,过几天要用。”
桂子心里一阵兴奋:“老汉,你要给他弄驼背?”
高先生回复:“我也想赌一把。”
桂子有些担心:“万一失败呢?”
高先生说:“我担着,你不参与哈。”
桂子心里明白,她老汉总是每月进一趟深山,说他的师傅已经快一百一十岁了,他得去看看。他每去一趟都有收获,带回的药材,经过炮制后,哪些药治什么病,他都给桂子和驼子交待。尤其是养颜丸,找药找得很辛苦的,所以他不愿多配制。
桂子之所以反感王俊才,是因为她的一个高中同学也是学医的,考入太平镇医院当医生,王俊才以谈恋爱的名义,跟她好了一段时间,然后又跟县医院的另一个护士好上了。
桂子最恨的就是这类自以为是的花花公子,不以结婚为目的上床的人都是耍流氓,桂子这样认为。她羡慕彤彤的父母,那才是真爱啊,一辈子不离不弃。桂子从小就是倭冲一枝花,妈妈说好好念书,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爸爸说只有念书才能丰富自己的见识,才有丰富多彩的人生。
妈妈跟她说,你长大了有两种人不能找,一是富二代二是官二代,千万不要进豪门。
但倭冲人,亦或是城里人,都有一种拼得好不如嫁得好的观念。
妈妈这样说有她的道理,桂子觉得自己又不缺钱花,凭什么要找这两类人?
高先生也说,闺女不要找富二代和官二代,在这盛世年华,要好好活着,精彩的人生全靠自己去创造。
虽然高先生是个侏儒,又偏安倭冲一隅,但他一点也不抱怨这个世道。闲暇之余,他看新闻联播,看央视四套的国际新闻,也在手机上看抖音,有时候还可以刷到外国的动荡视频,血淋淋的画面,就跟桂子和驼子说:“世界不太平,我们只是生活在一个太平的国度。所以我们应该在安逸的岁月里寻找治愈各种顽疾的密码。”
桂子凭感觉,她的侏儒父亲,一定在下一盘大棋。他说或不说,桂子懂,驼子也懂。他们三,才是下棋的高手,高手不言放弃,也不要言明,心有灵犀一点通。
桂子默默地祈祷着,她跟父亲早日治好驼子,让他直起腰杆走路,不要失败只要成功。